“第二個故事,也是個大學畢業生,也在思考賺什麼人的錢,他的結論是賺比他聰明的人的錢,便搞了個社交網站,供事業有成的精英人士搭建社交網絡,結果網站的用戶數和訪問量寥寥無幾,因為沒他聰明的人搞不懂這網站有何玄妙,而比他聰明的人很少上網。他向一位前輩傾訴煩惱,前輩聽後哈哈大笑,說隻有傻子才想賺聰明人的錢!他一下子頓悟,立刻反其道而行之改為賺比他傻的人的錢,現在他做的是一家視頻點播網站,人氣很旺,個中緣由不用我多說,你們懂的。”裴慶華環顧台下發問,“哪位同學能告訴我,這兩個故事說明什麼?”
待此起彼伏的響起幾聲不著邊際的回應,裴慶華剛要自問自答卻聽後排有個男生高聲道:“人往高處走,錢從低處來!”
裴慶華不禁喝彩:“說得好!比我總結得更加簡潔透徹!我本想說的是,無論社會階層是金字塔型還是紡錘型分布,我們都應該朝高處著眼、向低處著手。這位同學,會後可否來找我切磋一下,咱們也許有緣合作?”全場的目光都投向那個男生並引發一陣竊竊私語,裴慶華接著道,“這兩個其實不是故事而是真事,前者那家同城租房網站是我投的,後者那個視頻點播網站是由我們十位校友中的另一位投的。從這兩個例子可以看出,中國互聯網的現狀就是極少數聰明的富人在賺大多數愚蠢的窮人的錢,當然‘聰明’與‘愚蠢’、‘窮’與‘富’都應該打上引號,因為都是相對而言。其實不隻是互聯網也不隻是當下的中國,古今中外但凡可持續的、成氣候的商業模式都不外如此。”
會場一片寂靜,隻間或從某個角落響起一、兩聲咳嗽。裴慶華暗自驚訝自己怎麼會一改往日風格如此語不驚人誓不休,也許是被剛才那通電話刺激的,令他對台上那些道貌岸然自認完美無暇卻對他人挑剔苛責的家夥極度反感,才會益發的特立獨行。他有意多停頓片刻才再次開口:“怎麼樣?聽上去是不是有些悲哀?有些殘酷?但這就是商業的實質。我之所以不願意整天談什麼商業模式正是因為所謂模式無非是各種誘人騙人的粉飾與包裝,其用意都在於掩蓋它萬變不離其宗的實質。無論有名有姓的富人還是無影無形的資本,都竭力把自己的聰明粉飾為樸拙,而把窮人的種種愚蠢吹捧成追求人生價值,這樣的請君入甕時時處處都在上演而且愈發精湛。各位同學,聽了這些你們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又是剛才那個男同學應聲發問:“學長,你不也正是這樣做的嗎?”
裴慶華笑著抬手一指:“我越來越欣賞你了,咱們一定要好好聊聊。”他扭頭看一眼立在帷幕側後的助理,助理立刻會意轉身向台下坐席走去,裴慶華繼而說,“好吧,你的質問很有道理,接下來我就和各位談談我親曆的創業、我體悟的人生……”
裴慶華拿起講壇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從講壇後麵信步走出來說道:“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二十六年前……那個時候的我和今天的你們一樣,腦海裏各種憧憬,內心裏各種忐忑,一方麵盼望早日成為somebody,另一方麵又生怕自己淪為nobody。幸運的是我碰巧遇上了信息革命,從最初的個人電腦時代到互聯網時代再到如今的移動互聯網和正處於萌芽中的萬物互聯,我都有幸參與其中,並伴隨時代一同成長。過去的三十年信息技術與全球化是對中國影響最大的兩股浪潮,既然是浪潮,就會把一批一批的人推到潮頭浪尖,也會把一批一批的人遠遠拋在後麵。這兩股浪潮同時也是兩把強有力的刻刀,它們重新塑造了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民族、我們每一個人,自然也塑造了我。如今回想起來很有意思,你們能猜到我這輩子擁有的第一個‘可穿戴智能電子設備’是什麼嗎?”裴慶華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個大致的形狀與尺寸,麵帶微笑揭曉謎底,“BP機!”
台下的大多數同學都很配合地發出會心的笑,但也有若幹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縷茫然,顯然不知尋呼機為何物。裴慶華不禁有些感慨地說:“這幾位同學可以去問問你們的父母,也許你們降生的消息就是他們用尋呼機告知親朋好友的。過去的三十年可能是中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大變局時代,上一代人苦心孤詣也求之不得的東西,下一代人卻熟視無睹甚至棄之如敝屣;下一代人認為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權利,上一代人卻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來爭取;同樣,上一代人那種唾手可得的快樂與滿足,下一代人卻隻有在虛擬世界才能找到;每一代人都有各自的機遇也有各自的挑戰,既有各自的幸運也有各自的劫數。我想與你們分享的便是我與你們的父兄所經曆的那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