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慶華憂慮道:“這不等於四分五裂了麼?”
“所以我們才急得不行,必須有一個強有力的核心把整個團隊重新凝聚在一起。現在的局麵是成總一手造成的,不可能指望由他帶來改變。慶華,所以你責無旁貸,趕緊出山吧。”
盧明在一旁敲邊鼓:“老大,這就叫眾望所歸、非您莫屬啊。”
裴慶華笑道:“瞧你們倆這一唱一和的,默契不遜當年在漢商網的時候。”他衝譚媛說:“譚董事長,如果我也不太理解拓展海外市場的意義所在怎麼辦?或者雖然我理解了但執行起來確有困難,仍然打不開韓國和印度的局麵怎麼辦?”
譚媛立刻表態:“這些都是今後要麵對的具體問題,當前最重要的是結束董事會內部的對峙局麵,避免軍心進一步渙散,重新打造一支有戰鬥力的經營團隊。攘外必先安內,然後咱們再商量下一步的戰略戰術。”
裴慶華追問:“你和成全在董事會鬧得很僵?”
盧明插道:“可不是嘛,大成子的修養太有問題,對譚媛都敢口出不遜,這樣下去董事會的內耗肯定會拖累整個公司。”
裴慶華警覺道:“你怎麼知道?”
譚媛也很詫異:“我沒具體跟你講過會上的事吧?”
盧明難掩得意之色:“我不至於連點自己的信息渠道都沒有,人緣沒那麼差。”
譚媛白他一眼:“別外傳啊,丟的不單是成總的臉,是整個東寶網的臉,包括我在內。”接著又說:“慶華,你現在清楚事態有多嚴重了吧?咱們必須馬上行動,我希望你當場就給我一個明確的肯定的答複。”
裴慶華沉思了好一陣才說:“譚媛,恐怕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複,我需要多方麵了解些情況,然後再定。”
盧明煞有介事地說:“對啊譚媛,你把我們老大當成什麼了?揮之即去、召之即來的替補?當初是你勸老大不當這個CEO,聯席都不行,如今你跟大成子鬧翻了就想把老大頂上去,我們老大當然得拿拿架子。”
裴慶華從桌上隨手抄起支圓珠筆朝盧明扔去,盧明嬉皮笑臉地接住。譚媛被盧明這出心血來潮的即興發揮弄得有些愣神,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裴慶華衝譚媛說:“你別聽他胡扯,這根本不是架子麵子的問題。事關東寶網的前途,事關我今後的事業重心,我不能不慎重,你至少等我幾天。”
“你還想了解些什麼?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譚媛困惑道,“你懷疑這些僅僅是我的一麵之詞,要找成總聽聽他的說法?”
裴慶華擺手:“成全的說法不用聽也知道,把你的話整個反過來就是他的。我是想找幾個東寶網的中高層從不同側麵了解一下,眼下這些問題的根源在哪兒、解決問題的方向在哪兒。”
譚媛略帶遲疑地點下頭:“那……行吧,希望你抓緊,我準備盡快召開董事會徹底解決此事。”
盧明笑嗬嗬地說:“譚媛你就放心吧。老大還能找誰聊?大成子那幾個死黨?怎麼可能?當然是原先漢商網的兄弟們。那幫兄弟哪個不盼著老大重新當他們的頭兒?肯定比你更賣力勸老大出山,你就敬候佳音吧。”
譚媛覺得此話在理,心裏踏實許多。裴慶華又衝盧明一揚手,盧明下意識閃躲,裴慶華手裏並無東西,隻是笑罵道:“你小子什麼時候開始做起我的主了?”
剛把譚媛送走盧明就急切地對裴慶華說:“老大,機不可失,這是老天把東寶網送回給您,天意啊……”他被手機鈴聲打斷,瞟一眼立刻接起來說:“老茅,正要找你呢……對,她剛走……老大說要考慮考慮……對啊,我也說這有什麼可考慮的,當仁不讓啊……行,我們商量一下地方。”
掛斷電話盧明問裴慶華:“老茅想跟咱們聊聊,您肯定頭一個也想找他。他不方便來咱們這兒,外麵約個地方?”
裴慶華反問:“你覺得約哪兒好?”
“嗯……去家裏或者找個酒店、會所之類都行,不過越是去私密的地方萬一傳到大成子耳朵裏反而越說不清,倒不如找個公共場所吃飯喝茶或者……哎對了,打牌!越不背人就越不像密謀,被誰撞見也無所謂,咱大大方方的。”
“三個人打牌?你覺得像話麼?”
“是哈,三缺一,咱再拉一個,得是老茅也熟的人……哎,小顧,您覺得呢?”
“人家下班還得回去帶小孩呢。”
“她又不是沒加過班,特殊情況嘛,再說她肯定也願意聽咱們聊。”
小顧果然一聽便很雀躍地張羅,在丹棱街找了一間茶室,都是散座,相互間用竹簾隔開。三個人坐下後裴慶華問:“咱們是打麻將還是打撲克?”
盧明笑道:“聽口氣就好像您都會似的。”
裴慶華一本正經地說:“當年都玩過,好久不打了得跟你們先複習一下規矩。”
小顧點好茶在裴慶華對麵坐下說:“還是玩麻將吧,滿滿攤一桌一目了然,偽裝性更好。”
盧明逗她:“看來你天生就是幹地下工作的料,本能,不用訓練。”
“本來嘛,女人就是比男人靠得住。你們看過那個統計沒?當年被捕的女地下黨沒一個投降,叛變的全是你們男的。”小顧掩飾不住興奮說,“真挺過癮的,一聽說要在別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交換情報、商量大事,我想想就覺得刺激。”
盧明壞笑道:“提取關鍵字,你是覺得在別人眼皮底下偷情刺激。”
“去你的!”小顧作勢要把杯裏的茶水潑過去。
盧明轉而問裴慶華:“老大,你沒印象了麼?這一片差點兒都姓裴。”
裴慶華一臉納悶:“什麼意思?”
小顧說:“您家大姐當初買下的就是這一溜底商,您忘了?”
裴慶華這才恍然大悟,當初他急火攻心隻惦記趕緊還蕭闖錢、贖回股份,逼著裴慶霞一趟趟跑仲梁行,自己卻從來沒實地看過裴慶霞究竟買的是哪處房產,因為潛意識裏他壓根兒不認為那會屬於自家。他故意沉下臉說:“看來你們當初都沒少攛掇我姐買商鋪,合起夥單單瞞我一個人,我一直沒找你們算賬。”
盧明一撇嘴:“老大,能不能有點兒良心?是我們一直沒找您算賬。大姐一買一賣兩千多萬到手,我們一分錢顧問費沒找您要,甘當幕後英雄,您還想怎樣?”
“就是!”小顧也做憤憤不平狀,“今天必須由裴董您買單!”
裴慶華問:“如今這裏房價漲得更高了吧?”
盧明說:“那當然,您千萬別跟大姐提,要不然她肯定後悔那麼早就賣了。”
小顧抬手在桌上畫個圈:“咱們今天掏的其實不是茶錢,是替老板交的房租,現在所謂的第三產業其實都是替房東打工。”
“那房東替誰打工?”
小顧看著盧明:“銀行?”
“不太準確,”盧明搖頭,“那我再問一句,銀行替誰打工?”
小顧又看裴慶華,裴慶華無言地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一指,小顧正要張口茅向前到了。
茅向前早已不再隨身背著厚重的電腦包,隻有一部手機和一把保時捷車鑰匙。他跟裴慶華握過手在右邊坐下,皺著眉頭打量周圍,對盧明說:“旁邊幾桌都是些什麼人?吵吵嚷嚷沒素質!能不能跟這家老板說一聲咱們包場,他要多少錢我出。”
小顧有些難為情:“老茅,要包場得提前說,人家客人都來了總不能攆走。”
茅向前賭氣道:“幹脆把這裏盤下來,問問老板要多少錢,以後這地方就是咱們專門打牌喝茶聊天的據點,外人免進。”
裴慶華心裏隱隱有些不悅,盧明笑著提醒茅向前:“老茅,今天咱們是特意要找個公共場所,把人都攆走不又成私人密會了嘛。”
茅向前的臉這才撥雲見日,說:“也是,算了,咱們聊咱們的。”
裴慶華有意不睬茅向前,問盧明:“你先把規則明確一下,怎麼算番、帶不帶混兒還有能不能杠之類的。”另外三個人都麵露驚訝,難道裴慶華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麻將高手?等他下一句話出口三個人就全笑了,裴慶華問:“對了,出牌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
茅向前一邊抓牌一邊說:“慶華,下午譚媛在我辦公室坐了挺長時間,她找你聊什麼我都清楚。我想跟你說的是現在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你這邊,千萬不要猶豫,這是你接掌東寶網、強勢回歸電商領域的絕好時機。”
盧明馬上呼應:“是啊,我也這麼勸老大,但老大好像還在猶豫。”
裴慶華注視著茅向前:“我想問你兩句話,第一,東寶網的問題到底有多嚴重?第二,問題的根源究竟在不在成全?”
“慶華,對於你第一個問題我講兩點。首先,事情出在國際市場而不在國內市場,東寶網在國內的各方麵業務都正常;其次,危機並非來自於外部而是內部,具體來說就是管理層與董事會之間的矛盾。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是個偽問題,既然他是CEO,不是他的問題也是他的問題,沒什麼可講的。”
盧明見裴慶華沉吟不語便說:“老大,關鍵時刻您絕不能心慈手軟,對大成子談不上落井下石,是他自己搞得天怒人怨,韓國和印度出岔子隻能怪他運氣不好。”
裴慶華推倒手邊的兩張牌,問道:“我是不是可以吃你剛打的這張?”
茅向前頗為不滿:“慶華,你還真有心思打牌?我認為盧明說得在理,你恐怕又在考慮麵子,擔心外人議論你這時候取代成總是乘人之危。慶華,讓我怎麼說你好?你這是婦人之仁!”
在座的惟一婦人小顧立時瞪茅向前一眼,但她沒敢進一步表示。盧明說:“我覺得老大未必隻是顧及麵子,可能也是不放心漢商資本這攤,怕沒辦法兩頭兼顧。”
茅向前啪的一聲拍出一張牌:“你來接漢商資本嘛,慶華有什麼不放心的?”
裴慶華叫一聲:“碰!”把茅向前的牌抓過來,憨憨地笑道:“我得扔張牌吧?不然該成相公了。”
茅向前和盧明不由生悶氣,小顧抱怨道:“您還讓不讓我抓牌呀?連吃帶碰,瞧把您忙的。”
裴慶華得意道:“這就是你們傳說中的人品好?”
盧明忍不住說:“老大,正因為您一向人品好所以老天爺才要把東寶網重新送回您手上,這可比幾張牌重多了,您千萬別分不清孰輕孰重,傷我們的心無所謂,您可不能傷老天爺的心!”
茅向前嘟囔:“慶華,你這幾年光做投資沒管實業,不會是怕自己扛不起CEO的擔子吧?難道是好掙的錢掙多了,不願意再回東寶網跟我們掙辛苦錢?”
“哈哈,老茅你別想激我,這招不好使。”裴慶華轉而嚴肅道,“我發現找你了解情況是個錯誤,咱倆淵源太深,你不自覺站在我的立場上替我考慮,而沒有站在東寶網的立場替東寶網考慮。”
茅向前生氣了:“慶華,你可真是狗咬呂洞賓!再者說,你取代成總對東寶網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我怎麼沒替東寶網考慮?”
“好啊你,敢罵我是狗,我記住你了。”裴慶華探手拍拍茅向前肩頭,“老茅,你的好意我心知肚明,但還得繼續找人問問我剛才向你提的那兩個問題,沒了解清楚真相之前我不會貿然決斷。”
小顧瞟一眼茅向前又瞟一眼盧明,心不在焉地打出一張牌,盧明並未接著抓牌,等一會兒見裴慶華仍無動靜便說:“老大,據我目測你應該已經和了吧。”
裴慶華一愣:“是嗎?讓我看看。”他專注地端詳立在眼前的一溜牌,忽然笑道,“還真是,我果然和了。”他又訝異地盯著盧明問:“你怎麼知道我和了?偷看我牌了?”
茅向前沒好氣地把牌推倒:“要不是他一連喂你幾口,你能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