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綜合醫療中心家屬樓單人公寓內。
送走了前來觀察病情的幾名醫生,羅曼決定開始執行他偉大的計劃。
他決定自殺。
這位被病痛折磨、年輕憂鬱的藝術少年終於有了屠夫揮刀的勇氣,可他又覺得那樣太過粗魯,他不想死的太過幹脆,那樣不夠完美。
剛剛為客人削蘋果的水果刀還握在手裏,精致的亮銀色小刀足夠鋒利,生硬而庸俗的割腕?少年盯著銀色水果刀沉默片刻選擇放下。
皮革沙發、塑料鞋架、茶幾下、餐桌上,到處堆積淩亂畸形的油畫顏料即便已經被來客收拾整理,在這間狹小客廳中仍舊突兀。
習慣孤獨並且享受孤獨的他卻不想孤獨的死去;所以這位憂鬱的年輕人在想一個足夠璀璨的自殺計劃。
這個自始至終奉行浪漫主義的藝術少年一直都對他的名字非常滿意,兒時在孤兒院第一次接觸畫板與油墨顏料後,羅曼覺得他生來就該與繪畫打交道。
坐到客廳的琴凳上,少年修長的雙手在略顯陳舊三腳鋼琴上彈奏了一節《天鵝湖》曲段。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略微機械僵硬的節奏夾雜抑揚頓挫的琴聲一點都聽不出這個正在忘情彈奏的少年在為自己生命的謝幕做最後的伴奏。
一曲過後,這個孤獨的病人閉上眼睛。
黑白琴鍵上,他纖細的右手手指在顫抖;而他的左手緊緊握住,拳頭發青,修剪打磨很是整齊光滑的指甲快要嵌入掌心的血肉當中。
即便如此,緊握的拳頭仍舊低頻晃動,少年極力屏住呼吸想要抑製顫抖地雙手。
叮咚!
牆壁上懸掛的烤漆木紋樣式擺鍾用機械聲敲醒了端坐在鋼琴凳上臉色漲紅的少年。
羅曼猝然間泄氣,無力地攤開雙手,兩隻手掌心都殘留著血印,隻是右手掌中突兀的傷疤已經在血小板作用下結紮,很明顯,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嚐試了,並且、他再一次失敗。
“果然、還是無能為力……”
他麵無表情的呢喃著,清秀的臉龐沒有對此結果表現出絲毫不滿與憤怒。
咚、
蓋上琴蓋,羅曼走到臥室衣櫃旁落地鏡前脫下寬鬆的休閑裝,將脫下的衣服與白色方格型的病號服放置在一起,最後拿出一套帶有一絲男士香水味的L碼廉價禮服,以及一頂黑色男士貝雷帽。
臥室落地鏡前,少年用了很久時間終於將儀表整理到他自己滿意的狀態。
隨後他走入客廳,將房門鑰匙放在茶幾上,並把一封早已準備好粗糙泛黃的信紙壓於鑰匙下,抬手象征性的輕拍不染灰塵的衣服離開公寓。
哢嚓。
清脆並不沉悶的關門聲。
少年出門後在樓梯間沉默許久,用極其細微的聲音喃喃自語:
“如果我的死亡對房東先生這戶套房出租有所影響的話,儲藏室裏畫板與嶄新的顏料,嗯,還有那架質地不錯的鋼琴就算是補償了。”
自從羅曼十五歲入住這間公寓之後,那位房東先生帶著異國的妻子與混血的漂亮小男孩離開了這裏。
少年在這間公寓居住一年,卻隻是繳納了初始兩個月的房租,這不是遠隔國度的賴賬,而是那位房東先生離開後的確是變得杳無音信起來。
這份慷慨的贈送究竟是善良還是意外少年無從得知;隻不過在羅曼有限的生命裏,他總能出乎意料之外的活下去,即使他躺在家裏什麼都不做餓的發瘋,也會有一份無人認領的外賣突然出現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