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七章 風雲過(1 / 3)

別看林保一副漫不經心講故事的樣子,目光貌似也在盯著畫欣賞,其實眼睛的餘光一直注意著林子閑的反應。

林子閑一路走到今天,林保甚感欣慰,對林子閑也沒什麼不滿意的。

然而法不可輕傳,白蓮教千百年的基業也不是玩笑,這就是對林子閑最後的考驗,如果過不了這一關的話,如果林子閑真的在乎頂級權貴的出身,那就隨他去吧,一些真正屬於白蓮教的核心秘密林保是不可能讓他知道了。

所以盡管林保表麵上波瀾不驚,其實內心也緊張得很。

然而林子閑沒有讓他失望,林子閑能走到今天又豈會在乎那個什麼太子之類的身份,隻是明顯錯愕無語了好一會兒,一臉狐疑道:“老頭,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林保收起畫卷往桌上一扔,“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林子閑無語,想起了當初在醫院裏見齊老爺子最後一麵的情形,感情老頭是讓自己去見自己爺爺最後一麵,不由哭笑不得道:“宋南風是我曾祖父?這輩分……”

“江湖授業,輩分不算什麼,達者為先也是常有的事情。”林保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推波助瀾道:“你那個爺爺也算是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在政壇的影響力不小,你隻要公開穿上齊家子孫的衣服,以後官方誰想動你都要掂量掂量了。”

“被你說的我渾身不自在,還是算了吧。”林子閑苦笑搖頭,道:“這個光不占也罷,你讓送信給他,他看了信既然不認我,我還能說什麼,有機會去給他上柱香磕個頭叫聲爺爺吧。”

說老實話,他和齊老爺子沒什麼感情,也不想去占這個光,真要惦記那種東西,他自己就可以爭取,也沒必要回來。

察言觀色後的林保依舊是波瀾不驚,不過內心卻是重重鬆了口氣,終於定了!

話回到了正題上,“在外麵差不多二十年,說說有什麼感想吧。”

“能有什麼感想?”林子閑拿起桌上的茶壺,給林保倒了杯,自己也倒了杯解渴,“當初還在山裏練功的時候,你經常跟我講外麵的世界,我那時真的很向往。那天你把我帶到瀾滄江畔,我從瀾滄江坐貨船進入湄公河踏上異域土地的時候,發現這個世界很大;後來我漸漸發現這個世界很小,覺得自己的閱曆足夠豐富,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見識過,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了整個世界;現在我又發現其實這個世界真的很大,沒有人能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秘密,也沒人能掌控一切……”

說這話時,他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幅畫麵。

自己親眼見過的:賴皮蛇渡劫後不知去向了何方,古墓裏的兩個不朽老怪物,實力讓人驚為天人的神秘船長科爾溫,L家族內的浩瀚星空……

還有聽別人講述的:神秘的玄門不知今何在,昆侖雪山飛渡的白衣女子會是什麼人,星空彼岸的地獄又會是什麼樣……

這個世界永遠是無奇不有,永遠有無數的謎,沒有人能窺探所有的神奇,也許在別人的眼裏,自己身上也藏著數不清的謎。

看著徒弟一臉淡淡回憶神情的講述,講完後還有點感慨的樣子,林保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心中再次感到欣慰,微微點頭道:“明白就好,我就怕你不知天高地厚,看來這二十年你也沒有虛度。”

林子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看看四周問道:“老頭,我接下來幹什麼?天天躲在這裏練功?”

“像素一大師那樣的人,功夫練得再好也沒用,獨善其身要他來教?”林保揮手指向了天上的雲,“雲濤聚散,飛得再高,也終有化作雨滴落向地麵的那一天。所謂厚德載物,又豈能不去了解芸芸眾生?你不了解芸芸眾生又豈能融入芸芸眾生,難道真的要做孤家寡人,像素一大師一樣?你大多時間都是在國外,現在靜下心來,試著去感悟和理解這片生你養你的土地上的大眾們最需要什麼,我們白蓮教自從創立以來從未脫離過普通大眾,興起靠的也是普通民眾,這也是我們白蓮教的宗旨。隻有真正了解了這個民族最廣大民眾需要什麼,在你有所需要的時候才能打動他們,並且得到他們的幫助。”

林子閑伸了伸腦袋,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學怎麼鼓動**去造反?難道我們還惦記幹這事?目前看來好像有難度啊!”

由不得他不多想,白蓮教是靠什麼起家的人所共知,再加上老頭這番話,他想不誤會都難。

林保臉一黑,“我是讓你忘記你的從前,放低你的身段!廢話少說,你跟師月華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說你們兩個睡一起了?”

“呃……”林子閑一臉尷尬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這事我也有點頭疼……”

他把雙方的關係大概講了一下,林保聽後,手指敲打著桌麵,道:“巫教雖然沒落了,但還是有點底蘊的,白蓮教本就是江湖的一份子,你也沒辦法退出江湖,所以該來往的還是要來往。跟師月華搞好關係,也是白蓮教的一大助力,你現在要學會為白蓮教的將來著想,你抽空把《[***]心經》複上一份,跑趟巫教兌現自己的諾言,否則人家搞不好要跟你翻臉,巫教的一些術法也挺磨人的。何況當初為了找你,我向她透了老底,別給我找麻煩……別這樣看我,你已經答應了人家,那啥,我討厭言而無信的人。”

說完咳嗽一聲站了起來,將桌上的東西給收走了,“別發呆,去看你婆娘吧。”

在這清靜之地休息了三天後的林子閑變成了短平頭,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當地人的土布衣服,朝夕相處的司空素琴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她的心終於徹底靜了下來。

第四天的早上天還沒亮,林子閑便跟隨林保進入了深山密林之中。

樹冠遮天的大樹底下,林子閑拳如猛虎,扭腰如盤龍,進退,掃腿,彈踢,守勢回歸又似螳螂。

在一旁,手上背了根棍子的林保正在教林子閑一種古老的象形拳,一不小心就是一棍子敲打了出去,不時出聲喝斥道:“注意剛柔之間的力道轉換…你多久沒練過拳腳了…比力氣大還要你練什麼功夫……”

等到旭曰高升,兩人回來時,林子閑臉上手上已經到處是被棍子給敲打出來的紅印,有點慘不忍睹。

功力到了他這個地步的人,還被這樣教訓實在是少見,但是他出去的早,基本功在某些方麵來說還有不少短板。林保又恢複了當年教他練功的態度,在給林子閑進補。

吃了早飯,林保去鎮上打麻將了,司空素琴則開始教林子閑編織草鞋,這是林保交待的。

等到晚上回來,林保竟然從鎮上買了一群雞鴨鵝和幾頭牛犢子和豬仔子回來,以後養這些東西都是林子閑的任務,林保嚴厲警告司空素琴未得允許不許幫忙。

晚飯後,一張桌椅擺好,筆墨紙硯也擺好了,桌上擺了一堆林保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古籍,林子閑相當懷疑林保讓自己休息的那幾天就是去弄這些東西了。

今晚林保給林子閑首篇開講的竟然是《論語》,拿了本書的林保在那講得頭頭是道,看得康九香有點傻眼,沒想到這沒正形的老家夥還有一肚子的墨水。

林子閑在下麵邊聽邊艱難地抓了隻毛筆在那做筆記,毛筆實在是用不習慣。

沒辦法,他出去的早,在國學上相當短板,四書五經之類的各種國學林保都要給惡補。這還是開頭,後麵的琴棋書畫一樣都不能缺,對林保來說,林大官人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以前小時候學的都是皮毛。

一個月後的早晨,天還沒亮,林子閑又背了捆秸稈跟著林保上山練武。

林大官人今天的心情很激動,因為林保終於要開始教他練劍了。

隻見一根脆弱的秸稈在林保手中舞動如瘋魔,然而卻始終不斷。

秸稈在林子閑手中卻一揮便折了,因為林保不許他注入內力,而林保之前的演示就是在不動用內力加持的情況下完成的。

“想要練出劍氣,就必須用心去領悟自己手中的劍,讓它成為自己手中的唯一,讓它隨時能凝聚自己的精氣神,連運劍都不能做到掌控自如,還想一步登天練出劍氣,做夢去!”

“先練套路是必須的過程,沒有一步登天的好事,等你的劍招練到繁雜不亂,自然而然能化繁為簡,劍出無極!”

練完功吃完早飯,林保又閑逛去了。而林子閑伺候完各路牲口後,一身土衣布鞋的他,立刻背了一大捆草鞋徒步去鎮上,途中跟神經病一樣,手裏拿了根秸稈溫柔地揮啊飄啊的,看起來很娘。

鎮上有外麵來收草鞋的,和周邊百姓已經混熟的林子閑樂嗬嗬擠入了人群中,把編織的一大捆草鞋清點給商販後,換了個幾十塊零散錢揣入口袋。

隨後買了包便宜煙,開了包發了幾支煙給熟悉的老鄉,瞅準一人喊道:“趙老竿,聽說你家的母豬下了十二隻崽子?”

說完,和一群或老或中的爺們蹲在街旁抽煙瞎侃一通,邊上還有脫了鞋搓臭腳丫子的,誰還能看出其中的林大官人和鎮上的其他人有什麼區別。

不一會兒,林保手裏拿了根油條,和幾名牌友樂嗬嗬吹著牛皮從林子閑身邊晃過,林保眼角瞄了他一下。

晚飯後,林子閑又提著毛筆聽林保講課,必須仔細聽,否則林保的戒尺會當頭敲個包出來。

也許是感覺到了林保的肚子裏墨水的確不少,現在連康九香和司空素琴也搬了桌椅坐林子閑後麵,在那認真聽講。這東西又不是偷師學武,林保也隨她們。

康九香文化底子弱,學起來是最吃力的,不過她和司空素琴本來就不是林保的重點教育對象。

到了晚上鑽被窩的時候,林保在那動手動腳,康九香卻抓住他的手問道:“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講給小林聽的時候,我忙著記前麵的,後麵沒記住,你現在再重講一遍。”

林保崩潰,最近康九香老是在關鍵時刻纏著問這事,不由求饒道:“你一女人學這鬼東西幹嘛,來,聽話,幹咱們該幹的正事……”

現在林子閑每天的曰子就是這樣過的,一大早練四個小時的功夫,白天幹各種活,晚上再上三個小時的課,曰子倒也過得充實。

隻是趕著牛群在田間地頭吃草的時候,偶爾還會發發呆,有時還會趁著四野無人吼上兩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裏……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忘了我就沒有痛,將往事留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