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朗宇年方十九,文弱書生模樣依舊不改,但與當年單純氣質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多了幾分成穩之色。
他的眉宇間仿佛還留著憂傷的痕跡,可見恭王妃之事,對他刺激不小。
任何一個子女被母親所謂的私心給坑了一輩子,想必心情都不會太美妙。
羅慕玉從馬翻身而下,朝他奔了過去,在他身前三尺之地站定,麵露吃驚之色,道:“三表哥,你為何會過來?”
齊朗宇垂下睫毛,從袖中掏出一張薄紙,溫聲道,“我想先與你說一聲,樞密院下了調令,任命我為西山大營令吏長。”
聽見此話,羅慕玉露出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覺得他的聲音似從外太空而來。
令吏長,是西山大營中軍需官最高職位,是大營指揮使的左右手,副指揮使負責訓練軍隊、征戰事宜,而令吏長則管理軍中一切後勤事務,簡直就是打雜機中的戰鬥機。
齊朗宇今年科舉考了個傳臚出來,以他的資質和樣貌,弄個一甲的狀元或是探花,完全沒有太大問題,誰知皇帝還記者恭郡王府一筆爛帳,直接將人給甩到二甲第一名去了。
一個名次的鴻溝,意味著天壤之別。
接連不斷的打擊下來,齊朗宇痛心疾首的同時,痛定思痛,幹脆來個破罐子破摔,在一幹同窗眼睛驚得掉下來的情形下,來一個神轉折,毅然從軍,成為一名軍營中為數不多的文官。
令吏長職位低得可以,區區從七品官職,比考出來得了五品官做的狀元,差得不止是一點半點。
在大齊,文官的升遷不僅意味著機遇,還意味著年齡,阮輕楚僅是個例罷了,多少文官外放個十年,才得以升那麼一品,齊朗宇這一把神來之筆,簡直就是將自己玩死的節奏。
“二姐,怕是知道了……”
羅慕玉終於知道為何齊朗宇會先叫來她,敢情是提前打個招呼,若是羅慕英知曉了,還不給氣得抽過去!
齊朗宇苦笑一聲,道:“母親所作所為,我並不知曉,但是,此事與我也有脫不了的幹係,兩位表妹不願意原諒我,實屬正常。還有三妹,我要與你道歉,幸虧阮大人及時出手相助,否則,我這輩子都良心不安。”
言畢,齊朗宇雙眼含淚,雙手作揖,深深地伏低身子,給羅慕玉行了一個大禮。
“三表哥。”羅慕玉微微皺眉,要她原諒恭王妃,那恐怕是不可能之事。
恭王妃心腸太狠,打著主意想要逼死她,她又何其無辜?
不過,齊朗宇明顯是被親媽給坑了,他本身沒有什麼錯,錯就錯在,為何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和妹妹。
“我相信此事與你無關。”羅慕玉悵然一歎,平靜地答道。
“不求你和二表妹原諒我,我隻求心安。”齊朗宇哽咽道,母親所作下之事,實在是令他沒臉出來見人。
最終,他左思右想多日,終於下定決:既然欠了羅家姐妹,他定要以己身償還,否則這輩子良心難安,死都死不瞑目。
至於挽回羅慕英的心,他是想都不敢想了。羅慕英巾幗英豪,是頂天立地的女子,他何德何能,豈能配得上她?
不過,事情總是如此狗血,羅慕英和梁橫二人巡邏歸來,恰好碰上了站在門口的齊朗宇。
羅慕玉在風中抽搐,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羅慕英“籲”地一聲,停住坐騎桃花馬,她刀削般的臉頰露出不耐神色,劍般的長眉尾端明顯跳了一下,緩了片刻之後,方才極為吝嗇地張嘴,幹巴巴地喚了一聲:“三表哥。”
齊朗宇苦笑一聲,好歹羅慕英還認他這個表哥,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了。
“三表哥為何來此。”羅慕英正了正神色,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生硬地好似在問一個下屬。
“我……”齊朗宇看了梁橫一眼,接而又將視線停留在羅慕英身上,“我調至西山大營,任令吏長,今後還要麻煩二表妹,三表妹照拂。”
“……”
眾人好一陣無語。
羅慕英臉頰一陣抽搐,心道,他這又是何苦來哉!
轉眼又想,對方該不會還未死心,方才跑過來任軍中文職?
“如此。”她冷冷地回了一句,猶豫了片刻,接而利索地甩給梁橫一個眼神,梁橫頓了一下,隨即心領神會。
二人正在僵持之中,梁橫突然開口,爽朗地笑道:“方才英妹妹累了罷,咱們先回去休息,好解解乏。”
梁橫的言語間頗為親昵,齊朗宇抬頭望了他一眼,心中酸水直冒。但是,他又沒有辦法,如今和羅慕英取消了娃娃親的婚約,他這輩子,估計再也沒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