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羅大太太家信一道而來的,是阮輕楚寄來的信件。
說是信件,其性質等同於……情書。
素箋以紙中黃金的澄心堂紙,細可見長而潔白的纖維,縷縷糾纏在一起,紙張幽幽飄著一股清甜的茶香,和記憶中他的味道,如出一轍。
就連寫一封情書,他的態度,也是極為認真而謹慎的。
羅慕玉伸出蔥白的指頭,小心翼翼將信紙攤開,躍然紙上的,是曾經熟悉而又令人難以忘懷的字跡。
“盡知道花言巧語。”羅慕玉嘟著小嘴,臉上作傲嬌之色,眉眼間卻滿是笑意。
不過,僅僅是隻看了片刻,羅慕玉小臉紅似晚霞,全身發燙,她將信紙往桌上一拍,不知是氣還是羞,竟開口抱怨道:“還道是一國副相,寫的東西竟如此……沒羞沒躁!”
她端著茶杯如牛般喝了半杯,方才熄了心中大半的火,羅慕玉從椅上站起身來,在營帳中轉了兩圈,心中放不下,轉回去又複看了起來。
阮輕楚換著花樣寄托相思,這次的信件裏,回憶了羅慕玉一顰一笑,點點滴滴,直教人酸掉大牙。
內容大多是類似於“粉腮新荔,遠山眉蹙,脈脈似情,織織如思,謂我心憂,謂我何求”之類的話,翻譯成現代句便是:“你漂亮的臉蛋比那荔枝還要柔白嫩滑,你的眉啊如同畫上一般美麗,眼中流露出的俏皮和勾人的神韻,吊著我那脆弱的的小心髒呦,讓它撲騰撲騰的跳,折騰得我徹夜難眠,想你的時候無人知道我的惆悵,想你的時候無人能懂啊!”
翡藍掀開簾子進入帳中伺候,猛地一抬眼,便瞧見羅慕玉一張紅臉,露出極其扭曲的神情,那而紅潤的小唇瓣緊緊地閉著,兩頰微微鼓起,好似馬上要吐出來的模樣。
“姑娘!”翡藍急急忙忙放下盤子,摸了手帕出來,抵在她的下巴上,準備接羅慕玉吐的東西,當翡藍不小心瞄到阮輕楚寄來的信件之時,不由恍然大悟。
翡藍忍笑,低眉垂眼退了兩步,每一次姑爺寄信過來,姑娘都會露出很多奇怪的表情。
不過,羅慕玉難忍的嘔吐表情,她是頭一次瞧見。
羅慕玉忍著胃中翻滾的酸氣兒,好不容易將信看完,接著,她默默地垂下頭,將紙按照原來的紋路折好,心中歎道,景仁帝的錦衣衛的權限不小,這封信火漆明顯被動過。
也不知別人看了阮輕楚寫的信件,會被惡心成什麼模樣。
如此想來,倒也有人同病相憐,羅慕玉心中稍安。
“姑娘,早些休息罷,明兒咱們還要趕路呢。”翡藍小聲提醒道。
龍翔軍主要任務為搜救皇帝,如今已經在洛城繞了一圈,都沒發現皇帝半分蹤影,羅慕遙做主調軍北上,順便協助前線,清理內線剩餘的敵人,維護大齊治安。
樞密院對此表示批準,羅大將軍主力軍在西北拖住羯人,如今大齊內部有不少羯人流竄,尤其是整條西線,羯部人分成多股,四處作亂,羅慕遙調軍收拾殘局,保護當地百姓,卻也不算太違規矩。
往北疆行的一路上,比之前往西速度快上許多,大約因北方大部分為平原,龍翔軍走的大多是直線近路,不過許久,龍翔軍便至西北軍的後方。
羅大將軍在更前線之地,羅慕玉一人站在山頂遠眺,凝神安靜地望著遠方。
如今她即將及笄,從以前的嬌弱小姑娘,蛻變為身量頎長的女子,她褪去原本的紅妝,改為一身銀色盔甲。
銀甲層層的鱗片上,泛著淡淡冷光,顯得尤為落寞,歸功於她肩掛著大紅披風,方才將整個人襯得暖和些。
她將手中的包袱遞給翡藍,再傳令下去,托人將其交至前線給父親。
“必要叮囑父親注意身體,莫要操勞過度。”
包裹內有路上買好的毯子,及她得空新縫的衣裳、鞋襪。
羅慕遙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眼中憂色盡顯,卻還強裝篤定,溫聲道:“待父親凱旋,咱們全家便能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