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虎丘寺涪陵遇友(1 / 2)

卻說涪陵一時失口妄言,不料旁有上海縣一個吃白食做幫閑的無賴,名曰寧雕兒。終日走豪門作篾片,一班也鮮衣肥食,徜徉街頭。忽聞還我正朔一語,大呼拿賊,眾人皆驚。寧雕兒曰:“此必壽陽堅細,來恥窺伺,拿獲自有重賞。”眾人方欲動手,馬遇樂慌忙止住,代涪陵解說曰:“我等乃多年航海商旅,此位因在海道覆舟,喪其資斧,附載同歸,因中狂病,以致誑言妄語。諸君不信,請驗行色可也。”眾人觀其行止,果然不差,哄然而散。馬遇樂再三謝過,涪陵亦故作狂妄之狀,寧雕兒睇視曰:“女狂則狂矣,莫非與中山之狂一黨也?”眾人內亦有代為排解者,三人始脫身而去。馬遇樂大驚曰:“殿下何不自晦如是,倘禍生不測,將十年海島辛苦,均付東流矣。

今後當守口如瓶,慎勿妄言。”涪陵如夢初覺,半晌乃謝曰:“謹如兄命。”不意數日在海中觸冒風寒,投宿邸中,一時疾作。二馬慌忙延醫調治,日複一日,漸次沉重,奄奄待斃,二馬晝夜不安,寢食俱廢,在榻前相對泣曰:“我弟兄十年海外,顛沛相從,九死一生,始回故國。一旦朝露,趙氏永無望矣。”言罷大慟無聲。涪陵在榻上微微欠伸,二馬又輕輕扶起,抉開其口,以藥少許灌下,忽喉間汩汩作響,二馬暗喜。少時又略略轉側,漸有聲吟。二馬方欲詰問,忽門外一片喊聲,見十數漢子,各執器械,蜂擁而入。馬遇樂當麵迎住,遇陽守護涪陵,遇樂大呼店家何在,店中小二不知去向。隻見當頭數人聲聲叫:“海外客商,定有異寶。”遇樂心頭火發,不上三拳兩足,打翻數人。轉過店家急為勸止,始抱頭鼠竄而去。遇樂暗思店家皆其黨類,欲為地方除害,恐投鼠忌器。轉過念頭,心便釋然,慌來撫視涪陵。涪陵病雖垂危,心尚明白,聞二馬悲泣,聽之了了,惟神情仍是昏迷。忽聞喧嚷之聲,吃驚不小。

誰知受此一嚇,遍體汗出,霍然而蘇。一時四肢舒暢,如釋重負,開言問賊匪去否。二馬大喜,再三安慰,隨即進以藥餌。

越日遂起。涪陵曰:“此處東亭鎮,離雲間僅百餘裏。且往鬆江暫住,此地非可久留也。”二馬深然其說。剛行數日,忽聞鬆江府沿蘇州太湖水發,由青浦、福泉、上海諸縣,淹斃居民無數。涪陵遂不往雲間,望鬆陵驛直過吳江,將往臨安。訪兩浙消息,非止一日,始達姑蘇城。出閶門至靈岩寺,四顧峰巒清秀,三江五湖,津華所萃,一片佳麗,爽人心目。又登落虹亭眺望,見江水淙淙,由胥口而來,震澤洞庭諸水,渺渺連天,笠澤雪灘香徑。鎖夏灣、長洲苑、陵羽泉、姑胥台、鱸鄉亭、響-廊、生公石,諸名景,美不勝收。涪陵三人在海外所見者,山惟島嶼,非突兀峭拔,即廣漠詭異;水惟波濤,非洶湧澎湃,即浩淼無際,豈有此清淑之氣,直逼扶輿,真是吳中第一名勝。

惜已陷蒙古,非複我大宋版圖也,涪陵觀玩感慨不已,後人至此,曾詠其登落虹亭一律雲:身從海外久伶仃,欲盼三吳上此亭。

香徑草荒秋露白,山村雨過暮煙青。

天空一雁來胥口,木落諸峰見洞庭。

莫唱菱歌緣岸起,臨安駐蹕即前汀。

涪陵三人,又遊至虎丘,按闔廬之塚,專諸魚腸之劍在焉。

葬畢三日,而白虎踞其上,故曰虎丘。寺前石梯懸峻,凡五十三級。士女肩輿遊此,必令舁夫倒抬而上。涪陵到此,回看賣酒樓下橫塘邊,畫舫遊船不計其數。海燕亭、丁家樓等處策管盈耳,不異當年景象。涪陵三人,不勝淒其。又看劍池一潭,深不可測,昔人有詩詠劍池雲:劍去池空一水寒,遊人到此憑欄杆。

年來世事消磨盡,隻有青山依舊看。

當時遊人甚眾,往來車馬絡繹不絕。而樓下花間,婦女尤甚,明擋玉羽,珠翠交錯,遺鈿落舄,誇多鬥靡,處處香氣撲鼻。時又百戲雜陳,有昆山、常熟諸縣樂部妙伶,一句一句,遍演名調法曲。歌喉宛囀,遏雲繞梁,加以蘇人士女鍾山川之佳麗,玉蕊瓊英,莫能方喻。登山遊眺者,直是錦團花簇,應接不暇。有《竹枝詞》十首,略寫其概。

橫塘七裏路西東,士女如雲踏軟紅。

才到寺門歡喜地,一時花下-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