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奔上高坡,從這裏俯視下去,隻見一片火海,拇指大小的人影穿梭著,地上堆屍如山,血流成河。季海深深吸一口氣,她真沒想到這場對決居然會怎麼慘烈!他們不都是計謀高手嗎?怎麼會將自己逼到這種境地?
“看到了吧,再高明的將軍都得這麼打!”宋芊諾揚起馬鞭,“下去了,跟我們的男人並肩作戰!”
馬兒一個俯衝,衝下高坡,馬蹄踏著死屍往前跑,季海冰凍得毫無知覺的身體,此刻突然被血與火濺得異常溫暖。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還活著,眼前紛飛的血液、肢體,幾乎迷了她的雙眼。突然,一支長槍橫刀砍斷了她們的後馬腿,她和宋芊諾一骨碌滾下馬,跌進地上堆積的死屍堆裏,血腥味充斥著滿頭滿臉。摸了半天,想找個支撐爬起來,手卻隻抓了一隻血肉模糊的手臂。閉閉眼扔掉那支斷臂,隻覺得兩耳轟鳴,雙眼也一片赤紅,呼吸急促,總覺得喘不過氣來。突然一個人影躍到她麵前,銀色的戰甲上濺滿鮮血,臉上也是滿臉血漬。
“你怎麼會在這裏?”單手托起她的胳膊一把提起來,另一隻手橫槍身前,穿刺周圍殺過來的齊兵。季海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看清他的臉,是龍眼。見眼前有匹受了輕傷的戰馬,龍眼單臂用力把她甩上馬背,自己也躍上來,用力拍馬,馬卻怎麼也不走,沒辦法,隻好從腿上拔下匕首用力紮下去。馬因疼痛用勁嘶鳴,接著一個躍身飛了出去。
“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添亂!”邊喊邊砍四周聚集上來的齊兵。
季海接過他手裏的韁繩,讓他可以專心砍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跑來這裏添亂。
整個山穀已是一片火海,屍埋屍,血溶血,走在這裏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幾支箭射過來,龍眼一個側身,抱住季海的頭,一起滾落馬下,馬中箭四處亂跳。馬一跑開,又有無數支箭射過來,龍眼放下手裏的長槍,匍匐在屍堆裏,一具一具地把屍體壘起來擋箭。季海從一個死屍的身上拔下一支匕首,找了一塊幹淨的白雪抹到臉上,終於覺得清涼了不少,耳朵也不再轟鳴了。
幾個金兵衝進箭網,硬是以盾牌擋住了密集的火箭,保護龍眼這位上將軍。龍眼借機抽出背後的箭,沾上火藥,一把射三箭,連發數箭後,見箭網漸疏,才又拉了季海衝出去。季海回頭本想讓那幾個拿盾牌的士兵跟上,卻隻看到盾牌依然直豎著,人卻都已經倒下了,身上的箭啪啪地燃燒著……她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流淚,因為臉頰上那一流一道的不知道是水,是血還是淚。
來到一處矮坡下,龍眼一把把她推進死屍堆裏,本想去找匹馬來,可一回頭卻撞見了正在砍殺的齊輝。齊輝長槍一指,指到龍眼的麵門之前。龍眼及時刹住腳,沒讓身體撞向長槍。兩個人、四隻血眼互瞪著。忽然一支火箭精準地射中齊輝的槍頭,打歪了他的槍尖。龍眼借機撿起一把刀滾到他的馬蹄子下,用盡力氣砍向他的馬蹄,兩隻細長帶血的馬蹄飛向夜空。齊輝翻身下馬的同時把長槍扔出去,正中不遠處剛剛射箭的金謀的馬頭,三個人全部在地上滾了一圈後翻身站起來。
季海握緊手裏的匕首,她絕對不能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金謀雙眸瞟了一眼死屍堆裏的季海,沒做什麼表示,端著長槍,步伐穩健地走過來,腳底下雖然踩著死屍,卻如履平地。齊輝一抬腳,用腳勾起地上一把長刀橫在身前。兩人對麵而立,身上的戰麾都被血浸染成了紫色。金謀的左臂上還插了半截箭,齊輝的後背也被砍了一道口子,正在滴血。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幾個男人的樣子,她更加不希望被任何人保護,他們的眼睛裏明明都隻寫著嗜血無情四個字,此時此刻她隻有一念頭,就算是死也要自己戰鬥著死去,不管這個念頭源自何處。
龍眼見這個情勢,想伸手拉季海走,沒想到一支箭正中他的腳前。宋芊諾站在屍堆上冷笑著看著龍眼,“她不能走!”
季海緩緩從屍堆裏站起身,她說得不錯,她不能走,她又能走到哪裏去呢?
齊輝沒轉臉看宋芊諾,話卻是對她說的:“你把她帶來的?”
“對!”宋芊諾從背後抽出一根箭,搭上弦,“你心疼嗎?我本想放她逃命的,是她自己又折回來的。”
“哼!這又能代表什麼?”齊輝單手解開麾袍,扔到地上,“是死是活,我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你認為人死了我就會不喜歡她?”
宋芊諾苦笑,“從我嫁你那天晚上起,我就知道你有多無情,可我卻偏偏就是喜歡你,真是個笑話不是?你居然還是殺死我父兄的凶手!”用力一使勁,箭頭帶著火光射向齊輝的右臂,他也不躲,任由箭深深插入肉裏,宋芊諾卻已是淚流滿麵,“你們姓齊的一家是這世界上最無情的,最狠的人,明明殺了我的父兄,卻用全族的性命威脅我,讓我嫁給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粉飾太平?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你,為什麼還想幫你?為什麼會因為你對這個女人的相思而愛上你?我宋芊諾就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用力搭箭對準齊輝,最後一刻卻是射向季海。金謀橫槍一甩,以槍杆擋住了射向季海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