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不該說呢?
毓齡用手蒙住了臉,陷入掙紮之中。
過了兩個時辰,納爾圖從宮裏回來了。
當他得知怡親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會馬上到府裏來探望女兒,偏偏一時分不開身,心裏真是又著急又擔心。
納爾圖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太陽早已下山,屋裏卻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兩眼很快地掠過,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齡,她曲著膝,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將涼帽擱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齡。”他輕喚道。
“他感覺得出我不是他的女兒……”毓齡幽幽地開口了。“我想這是不是就叫父女連心?”
聽得出她的聲音很沮喪,納爾圖柔聲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
毓齡沒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對其他人說謊,我隻會心虛,可是當麵對的是琳寧格格的阿瑪,我卻好難過……覺得自己好殘忍……”
“這話怎麼說?”他低頭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毓齡把麵頰倚在納爾圖的胸腹之間,微哽地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雖然渴望,但是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找到他們……現在我把自己當作琳寧格格了,那麼怡親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瑪的意思,想到要對他說謊,這在我的觀念中,是很不孝的行為,所以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誰聽了都會察覺到我在撒謊……”
納爾圖聽懂她的意思,就因為有顆善良的心,她才會這麼痛苦。“這並不是妳的錯,也不是有意欺騙他。”
“可是對一個那麼疼愛女兒的阿瑪來說,女兒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難怪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毓齡眼眶紅了。“我這樣欺騙他就真的做對了嗎?他比誰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他輕歎一聲。“妳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因為跟妳相處過,可以發覺妳和禧恩的額娘之間的相異之處,所以當妳告訴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接受,但是嶽父不同,他很固執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納爾圖試著去回想當初的心情,也是經過一番轉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該怎麼辦?”毓齡愈想愈是心煩。
“等嶽父的狀況好一些,我再去說服他,讓他相信妳就是琳寧,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才會性情大變……”他也隻想到這些。“有我出麵來作證,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福晉,兒子的額娘都會認錯了。”
但毓齡不認為有用。“明天……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琳寧格格的阿瑪,也算是我的阿瑪,他病倒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我明天帶妳上怡親王府去。”納爾圖除了心疼她之外,也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用過晚膳了嗎?”
納爾圖點了油燈,讓房裏呈現光明。
“我吃不下。”毓齡有氣無力地說。
他走回毓齡的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多少也要吃一點,別忘了妳現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經他一提,毓齡才想到自己懷孕了,因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幾乎沒什麼感覺,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她點了點頭。
“妳先躺下來,我讓人去準備。”納爾圖把她安置在炕床上,這才步出寢房叫人去。
毓齡兩眼無神地瞪著帳頂,還是相當苦惱。
如果到最後真的沒辦法,也隻好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不忍心欺騙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