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者是日本的川端康成先生。

——川端康成先生的敘事筆調中,有一種纖巧細膩的詩意。溯其淵源,出自11世紀日本的紫式部所描繪的包羅萬象的生活場景和風俗畫麵。

——川端康成先生以擅長觀察女性心理而備受讚賞。……我們可以發現其輝煌而卓越的才能、細膩而敏銳的觀察力、巧妙而神奇的編織故事的能力,描寫技巧在某些方麵勝出了歐洲文壇。

——川端先生的獲獎有兩點重要意義:其一,川端以卓越的藝術手法,表達了具有道德倫理價值的文化思想;其二,川端先生在架設東方與西方之間的精神橋梁上做出了貢獻。

——這份獎狀旨在表彰其以敏銳的感受性和高超的敘事技巧表現了日本人的心靈精髓。

目前,國內文壇掀起了新一輪“川端康成熱”。譯序開篇,先介紹日本著名作家和文學理論家對川端的評價。

評論家伊藤整認為,將醜轉化為美乃是川端作品的一大特性。“殘忍的直視看穿了醜的本質,最後必然抓住一片澄澈的美,必須向著醜惡複仇”,這是川端的“力量所在”。川端康成的兩種特質有時會“在一種表現中重疊”,有時會獲得更大的成功。伊藤整說:“在批評家眼中,二者的對立無法調和,卻可通過奇妙的融合使二者有機地結為一體。……唯有川端擁有那種無與倫比的能力,抵達真與美的交錯點。”伊藤整又說“由此可見這位最愛東方經典的作家的心路曆程”。川端康成在文學史上的意義在於,一方麵他是“在馬克思主義與現代主義對立、交流中”獲得成功的批評家,另一方麵“他又脫離了當時的政治文學和娛樂文學兩方麵,繼承並拯救了大正文壇創發的體現人性的文學”。

三島由紀夫則將川端稱作“溫情義俠”,說他從不強買強賣推銷善意,對他人不提任何忠告,隻是讓人感受“達人”般“孤獨”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同時,川端的人生全部是在“旅行”,他也被稱作“永遠的旅人”。川端的文學也反映出川端的人生態度。三島由紀夫對川端的高度評價是,近代作家中唯川端康成一人“可體味中世文學隱藏的韻味,即一種絕望、終結、神秘以及淡淡的情色,他完全將之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三島說“溫情義俠”川端與偽善無緣。普通人很難達到此般“達人”的境界。川端重視人與人之間的和諧,與世無爭且善於社交,所以他還被稱作“文壇的總理大臣”。

著名文學史評論家中村光夫則說,橫光利一體現的是“陽”,屬於“男性文學”,其文學的內在戲劇性在《機械》中明顯表征為“男性同誌的決鬥”;而川端康成體現的則是“陰”,屬於“女性文學”。在某種意義上,橫光具有積極的“進取性”,終生在不毛之地進行著艱苦的努力,“有人說他迷失在了自己的文學裏”;相比之下,川端學習了“軟體動物的生存智慧”,看似隨波逐流,卻成功地把“流動力”降到最低限度。中村光夫認為,川端康成作為批評家亦屬一流,因此總能看透文壇動向的實質,繼而在麵對時代潮流時顯現為一種逃避的態度,實際上卻尤為切實地耕耘著自己腳下的土地。

如上十分精辟的評價,為我們描摹了一幅頂級作家的畫像。下麵我簡單梳理一下川端康成的創作經曆。1932年,川端以自己過往痛苦的失戀經曆為題材,在《中央公論》上發表了《抒情歌》。1933年2月,《伊豆舞女》初次被拍成了電影(五所平之助導演)。同年9月10日,川端的畫家好友古賀春江過世。同年10月,與小林秀雄、武田麟太郎、深田久彌、宇野浩二、廣津和郎等一起成為《文學界》在文化公論社的創刊同人,旨在推動文藝複興。後來《文學界》同人中又增加了橫光利一、裏見弴等。在暗鬱的時代風潮和大眾文學的泛濫中,他要維護純文學的自由與權威並推動其發展。同年12月,川端在《文藝》雜誌上發表了他的隨筆《臨終之眼》。這個時期川端作品的主題跟芥川龍之介的認知相關。芥川在其遺書中寫道:“‘臨終之眼’亦即死的念頭始終縈繞於心。”川端康成在《臨終之眼》中寫道:“我要把人妖魔化,卻並未玩弄‘奇術’。我描繪的是心中的歎息和戰鬥的現場。人們將之稱作什麼,我無從得知。”

1934年6月初,川端訪新潟縣南魚沼郡的湯澤町,之後再訪高半旅館幽會十九歲的藝伎鬆榮,並以此為契機執筆連載小說《雪國》。1935年1月開始在幾個雜誌上連載《雪國》。同月芥川獎和直木獎創設,川端康成和橫光利一同擔任“芥川獎”評委。1936年1月至5月五次到越後湯澤,繼續《雪國》的創作。1947年10月在《小說新潮》上發表《續雪國》,曆時十三年終於完成了《雪國》的創作。

1948年5月,開始刊行《川端康成全集》(全十六卷),在各卷的“後記”中川端開始回顧自己五十年的人生(1970年將這些“後記”結集為《獨影自命》刊行)。也是5月,他以中學時代的日記為素材,連載回顧過去的小說《少年》。同年6月,川端繼誌賀直哉之後就任日本筆會第四任會長。11月旁聽了東京審判的判決。1949年5月,開始斷續發表其戰後代表作之一的《千鶴》;同年9月開始陸續發表《山音》各章。後者描寫戰後的一家人,留有色彩濃重的戰爭傷痕。有觀點稱,《山音》是日本戰後文學的巔峰之作。從這一時期開始,川端的創作活動十分充實,這是他進入作家生涯的第二個多產期。同月,在意大利威尼斯國際筆會第二十一屆大會上,川端作為日本筆會會長致辭——《和平沒有國境線》。

1954年3月就任新設立的新潮社文學獎評委;4月在築摩書房出版了單行本《山音》,之後據此獲得了第七屆野間文藝獎。從《山音》發行的同年1月開始,川端在《新潮》雜誌上連載了長篇小說《湖》。這部作品備受矚目,理由是采用了新穎的超現實手法進行心理描寫,展示了“魔界”意象,有觀點稱這部實驗性作品銜接之前創作的《水晶幻想》和之後的《睡美人》。從同年5月開始,《中部日本新聞》等開始連載《東京人》。這是川端唯一的超長篇小說,上下兩卷約八十萬字。從1956年1月起,《川端康成選集》(全十卷)由新潮社發行。

川端康成也是日本“新感覺派”文學的代表作家,20世紀初與橫光利一聯袂創刊《文藝時代》雜誌,借鑒西方的先鋒派文學,創立了日本的“新感覺派”文學。在歐洲達達主義的影響下,在以“藝術革命”為指向的前衛運動的觸發下,《文藝時代》成為昭和文學的兩大潮流之一(另一潮流是同年6月由無產階級文學同人創刊的《文藝戰線》)。但在日本文壇,“新感覺派”文學隻是一個短暫的文學現象。後期川端作品更多體現的是日本式的唯美主義特征,小說富於詩性、抒情性,也有庶民性色彩濃重的作品,且川端有“魔術師”之謂,即衍化、發展了少女小說等樣式。後期川端的許多作品追求死與流轉中的“日本美”,有些將傳統的連歌融合前衛性,逐漸確立起融合傳統美、魔界、幽玄和妖美的藝術觀和世界觀。他默然凝視,對人間的醜惡、無情、孤獨與絕望有透徹的認識,在此基礎上不懈探究美與愛的轉換,將諸多名作留在了文學史上。當然,川端康成後期的創作與“新感覺派”式的創作方法和文學理念並非全無瓜葛。

1930年,川端康成加入由中村武羅夫等人組成的“十三人俱樂部”,俱樂部成員自稱“藝術派十字軍”。同年11月,他在《文學時代》上發表《針與玻璃與霧》,受喬伊斯影響,采用了新心理主義的“意識流”手法。1931年1月,他在《改造》雜誌上發表采用相同手法的《水晶幻想》,靈活運用了時間、空間無限定的多元化表現,體現了實驗性作品應有的高度。

以上川端的經曆並非依照正常的時序,而是想到了便信手拈來。1914年5月25日淩晨2時,與川端康成相依為命的祖父逝世。高慧勤主編的“十卷本”序中,對此有過精到的解讀。祖父有誌於中國的風水學和中藥研究,卻未能實現在世間推廣的誌向。祖父的喜好與過世,對川端的性格形成乃至文學特征都有影響。《十六歲的日記》寫於祖父患病臥床期間,其定定看人(默然凝視)的習慣,據說亦與常年伴隨因白內障失明的祖父生活相關。

下麵該說說本“精選集”中選錄的重要作品。

川端康成最重要的作品自然是《雪國》,它也被稱作昭和時期日本文學代表性的長篇小說之一。作品主人公是名叫島村的中年男子,他離開妻子所在的東京,去長長隧道的另一側的雪國溫泉村,並遇見了藝伎駒子。故事情節的展開,曆來被認為是一種所謂“異界”(如“桃源鄉”“幽界”“日本的故鄉”等)探訪的故事。但雪國溫泉村並非是與東京隔離的異鄉,而是同樣具有近代側麵的去處,駒子畢竟是現實中的女性。不如說川端康成是以“非現實”的唯美手法把握了雪國溫泉村、駒子和葉子等。《雪國》的重要特征在於敘事與表現的特殊關係。故事序章中川端以“電影重疊”的手法展現了火車玻璃窗上的葉子映象,結尾則描述了“電影膠卷”引發的雪中火災。總之,與電影的密切關聯,據說在“日本的”“傳統的”印象中凸顯了現代主義的側麵。

精選集中另一部名作《睡美人》,被三島由紀夫稱作“頹廢文學的逸品”。這部川端文學後期代表性的中篇小說關注的是老年人的生理與心理狀態,絕非誨淫誨盜之作。

日本學者原田桂關於《湖》的解讀具有啟示性。她說,值得一提的是,現行版通過截斷、刪除末尾到開頭的圓環,使主人公麵對的問題無法通過閉環時間軸得到解決,而刻意通過作者之手形成未完的狀態,使讀者一同置身於永無終止的深淵。這種深淵正是解讀“孤兒根性”“萬物一如”的川端文學的主題——魔界——的一個路徑。

短篇名作《伊豆舞女》最初發表在《文藝時代》1926年1月、2月號上。當初並未引起巨大反響,後來卻六次被拍成電影,作者也說是自己“特別喜愛的作品”。該作的情節、手法相對簡單,被稱作“20世紀日本代表性的青春愛情小說”。

前麵提到,《山音》是川端康成非常特異的作品。評論家山本健吉稱該作是“戰後文學最高傑作之一、川端文學的最高峰”。正如一些研究者反複強調的那樣,《山音》也是一部平靜的“再生”物語。毫無疑問,與《睡美人》一樣,《山音》著意表現的也是特殊背景下老年男性麵對衰頹和死亡的心理以及情感狀態。

納入本精選集中的《千鶴》和《舞姬》,亦為戰後的長篇小說,分別以茶道和芭蕾舞這種對照性的技藝為主題,描寫了戰爭和戰敗帶來的父權及家庭的瓦解,或者說是戰前即已顯露端倪的瓦解狀態的表麵化。與《雪國》的文體有所差異的是,《千鶴》充滿了對四季風景和人物舉止的詳盡描寫,對人物的心理、行為的洞察亦細膩超凡。茶具、痦子、雪子包袱皮上的千鶴圖案等,各種元素都具象征性。有人說可以感知到古典名著《源氏物語》的影響及“二人合一”的“二重體女像”設置。另外《千鶴》還有名為《碧波千鳥》的續篇,該作品從1953年4月到12月連載於《小說新潮》上。怎樣把握《千鶴》與《碧波千鳥》的關係,一直有很大的爭議。

據川端稱,《舞姬》也是未完之作。文體上與《千鶴》不同的是,《舞姬》深入到了複數人物的精神世界。三島由紀夫曾指出,關注川端的人們需反複閱讀的作品應該包括《抒情歌》(《中央公論》1932年2月)。這部小說具有神秘性,作品中人物向著已為故人的“你”訴說。川端認為佛經之類也是可貴的抒情詩。而作為諾貝爾文學獎參評作品之一的《古都》,則是川端最後的報載小說。《古都》寫了一對孿生姊妹的命運及悲歡離合。小說開篇寫到寄生於老楓樹上的兩株紫花地丁。兩株花分別長在老樹兩個相隔不遠的樹洞中,象征了雙胞胎姐妹的命運:一個是苗子,留在山中含辛茹苦;另一個是千重子,是養父母的掌上明珠。兩人都是善良、優美、純潔的少女。《古都》的情節相對簡單。戰後的《彩虹幾度》,也是將京都作為故事的主要舞台。

另一部特異的作品《名人》(《後記·吳清源棋談·名人》,1954年)經十六年加工修改完成,跨越戰時和戰後歲月,也是堪與《雪國》相提並論的代表作。1938年,本因坊秀哉“名人”與木穀實“七段”(作品中為大竹“七段”)對弈,後川端以《本因坊名人引退圍棋觀戰記》為題,連載作品於《東京日日新聞》和《大阪每日新聞》(1938年7月23日到12月28日)。其後,川端康成強烈“希望有機會將之改寫為小說”(《獨影自命》),後經中斷、分期連載、加工和修改,完成了現在的《名人》。這部作品有四十一章和四十七章兩個版本。本精選集采用的是四十七章的版本。最後,在此次麵世的《川端康成作品精選》中,第九卷是短篇小說集,收錄的重要作品有《少年》《十六歲的日記》《招魂祭一景》《女人的夢》等,第十卷為評論隨筆集,收錄《文學自傳》《秋山居》《日本的美與我》《新感覺派》《新進作家的新傾向解說》等重要文章。

1968年10月17日,川端康成獲諾貝爾文學獎。許多讀者關心,應當如何看待他與日本第二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大江健三郎的差異。兩者的差異在於,川端康成的文學感受性是出類拔萃的。

1968年12月10日,川端康成身著和服正裝,佩戴文化勳章,出席了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舉行的諾貝爾獎頒獎儀式。第三天即12日下午兩點10分,在瑞典學院,川端身著西裝用日文作了獲獎紀念演說《日本的美與我》。演說中,川端引用了道元、明惠、西行、良寬、一休的和歌詩句,配英語同聲傳譯。川端康成的人生軌跡跨越二戰前後,反映了那個時代。那些獨白式的和歌作品,本身並未被時代的思想和世態左右,展現了作家自身的藝術觀和澄澈的詩性。

關於川端康成的自殺,有如下幾種說法。

1. 殉身於日本行將破滅的“物哀”美學的世界。

戰敗後,川端決意“回到日本古來的悲哀之中”。在其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致辭《日本的美與我》中,他講述了自己傳承的古代日本人的心性,體現了日本人心性的“物哀”的世界,倘在曆史的必然中行將為近代世界所取代,自己便唯有殉身於那個行將滅亡的世界。在自殺當年發表的隨筆《猶若夢幻》中也有詩曰:“朋友的生命皆已消亡,苟且偷生的我是火中蓮花。”

2. 好友三島由紀夫的剖腹自殺(三島事件)使之受到巨大衝擊。

川端說:“三島君的死令我懷念橫光君。兩位天才作家的悲劇和思想並不相似。橫光君是我同年的不二師友,三島君是我年少的不二師友,我還會有活著的不二師友嗎?”三島的死給川端帶來強烈的心靈衝擊。兩人關係密切,正是川端發掘了三島的才能並給予高度的評價。二者的連接點還在於“宏觀上否定戰後的根本性精神構造”,且二者皆為“夭折的美學”所吸引。所以,川端沒選擇穀崎潤一郎和誌賀直哉那種“享受作家退休金”的壽終正寢的結局。

3. 對老醜的恐懼。臥床不起、生活無法自理的祖父三八郎臨終前的狀況留給川端的深刻記憶,便是十分具體的老醜恐懼。他護理祖父的經曆寫在短篇《十六歲的日記》中。

4. 另有一個推測性假說,與川端喜歡的一個女性助手(鹿澤縫子)相關。臼井吉見在其小說《事故的始末》(築摩書房,1977年)中提出了相關見解。據小穀野敦說,川端希望將之收為養女。另外,據2012年嚐試接觸鹿澤縫子本人的森本獲所言,縫子拒絕麵談,但通過丈夫表達了如下意見:那部小說中的女性與她無關,唯一可以說的是,她不知道川端先生是否鍾情於她。但縫子在川端死後又曾對養父坦白:“我想先生自殺的原因在我。”森本獲通過綜合性考證,認為這個假說是事實。

5. 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小說創作停滯,創造力枯竭。獲獎帶來的是忙碌和負擔。川端在獲獎後曾說:“獲獎非常光榮,但對於作家,名譽反而成為重負抑或妨礙,甚至令其萎縮。”

6. 身體狀況不好,加之立野信之、誌賀直哉、親密的表哥秋岡義愛的死,令其意誌消沉,一時間著魔犯錯。

7. 事故說。川端比之前更加依賴於安眠藥,死亡時有安眠藥(海米那)中毒的症狀。川端任日本筆會會長時信賴的副會長芹澤光治良在追悼記《川端康成之死》中否認他是自殺。

編選《川端康成作品精選》時,我重讀了高慧勤先生早年的《川端康成十卷集》譯序。洋洋灑灑兩萬餘字的鑒賞文,深入、細膩,充滿感性體悟和理性剖析,絕非四平八穩的“川端康成論”可比擬,同時萃聚了充溢的知識性和靈動的文藝性,純然是一篇文字優美、分析到位、感情充盈的散文名作。這裏作為結語引用一段,以饗讀者。

川端康成是一位難以把握的作家。他創造的藝術世界,意蘊朦朧,情境飄忽,令人頗有些費解。倘說他是美的追求者,作品卻時時表現美的毀滅,美與死亡常常結下不解之緣;倘說他是女性的膜拜者,有時又不那麼熱切,甚至還投去冷漠的一瞥;倘說他是官能的崇尚者,卻隻是發乎情而止乎憧憬,還以遐想的成分居多。在紛繁的人世,他是孤獨的、悲哀的。在他構築的藝術殿堂裏,你看到的是一幅幅憂傷的浮世繪。浮世繪是江戶時代(1603—1867)的市民藝術。“浮世”二字原初寫作“憂世”,意謂“世道多憂”,係佛家用語。後來才轉指無常、虛幻而短暫的現世。所以浮世繪表現的,大多為市民階層的世態風俗和現世歡情。畫師們以新鮮的感覺,觀照自然人生,率真地表現主觀意象。那春愁撩亂的癡男怨女,那攬鏡自憐的青樓藝妓;雨夜裏啼月的杜鵑,暮色中積雪的山徑;春日的飛花,秋天的落葉……構成一片清幽淡雅的世界;那色彩,絢麗中帶些枯澀,明豔中流露出哀傷,點染出一派十足的日本風情。

在這套精美的《川端康成作品精選》麵世之際,謹對恩師高慧勤先生表達敬意和緬懷。高慧勤先生2000年主編、翻譯的《川端康成十卷集》(河北教育出版社)是國內迄今為止不可多得的一套川端康成精選集。“十卷集”的譯者除了高慧勤先生本人,還有當時中國日本文學研究界的前輩李芒先生、劉振瀛先生、李德純先生、文潔若先生、金中先生和趙德遠先生等,謹向各位前輩表示敬意。當然也有一些同輩中的佼佼者,如譚晶華先生和林少華先生等。我和侯為先生當時承擔了“十卷集”中的第十卷(川端康成的評論和隨筆)的翻譯。此次,青島出版社的《川端康成作品精選》也參照了高慧勤主編的《川端康成十卷集》,沿用部分譯作。

魏大海

2022年10月9日於燕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