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看著趙學軍利落的下了屋頂,他覺得自己抓到什麼,又沒抓到什麼?他摸著心口的地方,表情有些奇怪的愣在那裏,直到趙學軍在下麵小院大喊,他才應了一聲,下去了。
夜裏,宋遼闊來趙家吃飯,他家媳婦出差,小兒子小女兒去奶奶家上學了,他一個人在家裏,覺著吃飯不香,就常就到後院老趙家吃飯。趙學軍跟王希對宋遼闊還是很親的,畢竟在市委,宋遼闊跟趙建國那是鐵杆的關係,誰也破壞不了。
趙學軍看看後廚,奇怪的問父親:“爸?我媽呢?”
趙建國語氣有些悲憤:“吵架了!”
“又吵架?”趙學軍無奈了。
宋遼闊笑笑,擰開汾酒蓋子,給趙建國滿了一杯:“商場進什麼貨,橘子能控製得住嗎?你罵人也要罵該負責的吧?你罵橘子幹什麼?她不過是個出租商場鋪位的,我就知道省城她的商場,東西質量是很有口碑的,我媳婦常帶親戚去買。那邊東西就真的很不錯,橘子啊,稱得上是個女強人呢!你就不惜福吧!”
正在吃飯的奶奶突然抬頭,對宋遼闊說了句:“遼闊啊!我死了,你去不?俺村沒去過縣太爺呢!”
宋遼闊嚇一跳,失笑:“大娘,我去啊,怎麼敢不去呢!”
奶奶滿意了,繼續吃東西,一邊吃一邊說:“改霞,啥時候給俺把壽鞋做好?俺要紅色的。”
趙建國看下家門口,一臉無奈,跟不遮掩的後悔。這幾年,從南方過來很多衣服物品,這些物品有個共同特點,便宜!死便宜了!過去很貴的一件皮衣賣不到八十塊。一雙鞋子不到十塊。很多商場圖了便宜,大量經銷這種暴利的貨物,最初的時候,這些貨品確實也是賣的很快的,可沒過多久,那鞋子一沾水掉底兒,皮衣往暖氣片上一烤就掉了色子,成了斑馬衣,種種產品質量更是低劣的嚇人。萬林人稱呼這些東西為紙衣服,紙鞋子……
趙建國一輩子耿直,最厭煩欺騙老百姓的事兒,他在市委不討人喜歡也是這個原因。城市建設,地下水工程有問題他要罵,不背著罵,他當麵罵娘!公安局辦案不利,不是直屬領導他也罵人家。高橘子的商場賣假冒偽劣產品,他也罵,就算是自己的媳婦,那也不能放過。
這頓飯,因為高橘子的負氣離開,吃的並不痛快,趙學軍早早的吃了飯,拉著王希一起去了金鑫市場。
午夜,三鑫市場的一樓燈火通明,推開一邊的側麵門,趙學軍跟王希悄悄的站在一邊,看高橘子站在一個抬來的辦公桌上,揚著一對蠟筆小新的眉毛,瞪著眼正在給全體員工開大會:
“……你們以為三鑫商場跟你們的關係,就是出租商與包租商戶的關係嗎?我勸你們,要是有這個念頭,趁早利落地跟我們商場辦個手續,我高橘子保證,全年費用我都退你,我還給你們加錢!加一倍的錢!你走了,大把的商戶拿著三倍的租金想進來呢。
你們租了三鑫市場的地方,就要有做三鑫市場人的覺悟。我管你們能賺多少,今後再看到這樣的假衣服!假貨!不好意思,你砸我高橘子的名聲,砸我們三鑫市場的牌子!我高橘子砸你的飯碗!這話我不是第一個說的,但是我相信今後會有無數的人告訴你們,什麼是牌子,什麼是企業的生命,我念書不多……”
趙學軍與王希對視一笑,悄悄離開了商場,站在外麵的路燈下等高橘子。王希笑嘻嘻的歎息:“橘子姨真威風,不比那些外企老板差!”
趙學軍衝他笑下:“外企老板啥樣?”
王希想了下:“外企老板啊……就橘子姨那樣唄。”
“那你是啥樣?王希,我一直很好奇,真的,告訴我……”趙學軍賴過去,一臉好奇。
王希點燃煙,吸煙的姿態說不出的成熟,趙學軍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
“我年紀小,書念的不多,幸虧那時候……對,那時候常伯叫我學習,我還不願意。我去了才知道,世界壓根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在工廠啊,我不敢笑,不敢哭,不敢說累,不敢說我不懂,我每天跟比我大二十多歲的人打交道,我跟那些大學生,技術員打交道。每個人都是一本書,你得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去觀察,去學習。以前我不懂事,覺得錢最大,什麼在錢麵前都是王八蛋,後來我才發現,這世界,規矩最大……”王希吐出煙圈,扭頭看著趙學軍:“你懂我說的是什麼規矩嗎?”
趙學軍扭臉一哼:“不懂,我小著呢,大學都沒念過。”
王希噗哧樂了,他丟下煙頭,拍拍他肩膀,幫他整理下襯衣領子:“挺好,就這麼活著吧,一輩子做個簡單的軍軍,開開心心的,像個孩子一樣的活著,把我沒過完的孩子的日子,活一輩子,那才夠本呢。”
趙學軍愣了,呆呆的看著王希那張成熟的臉頰,他才22歲,竟是一臉滄桑……!
路燈那邊,有人咳嗽,趙學軍扭過頭,看到趙建國背著雙手,溜溜達達的走過來,擺擺手說:“回去吧,天涼,我等你媽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