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火獄蔓延(上)(1 / 3)

作者:Somber

翻譯:暗夜之子、角磨機、Vectis拉維蒂、幽靈

潤色:幽靈、Anonia

“大家聽著!濃煙正在全國各地彌漫。但別擔心,我剛收到公主的來信,她告訴我煙霧不是起火造成的。”(出自S1E07)

“好了,讚西,時間還剩多少?”我說道;火箭噴射著烈焰,黑煙湧入大廳。斑馬燃料的橙色火舌雖然看起來不那麼怪,但同樣危險,它正釋放著熱力,和藍色輻射火焰的熱浪融為了一體。不過萬幸的是,彈頭停在了醫療區的下方,靠在了另一側的牆上。也就是說,現在可以繼續往上了……前提是時間足夠。在僅有片刻卻顯得如此漫長的沉默之後,我看向正驚恐地盯著下麵的斑馬。“讚西!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她眨了眨眼,然後咬著嘴唇望向我。“一共四個燃料罐。最下麵的已經起火了,熱量很快就會傳導,一個接一個燒穿。火勢隻會越來越猛,越來越——”

我用有點燒焦的尾巴拍了下她的屁股。“多長時間!幾分鍾,還是幾小時?” 熱浪和濃煙不斷從破窗中湧入,我們節節後退。

“半個小時?最多一個小時。”讚西嚅囁道。“要是時間更充足,而刻耳柏洛斯又完好無損,也許還能拆掉彈頭,可它已經……”

“我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我說。又有冒煙的粘液,又有冒火的屍鬼,一想到高塔監獄很快就會被夷為平地,我反而鬆了口氣。主要是,既然我們能進來,粘液怪物總有一天也能出去。總之……“得去警告肉櫃,他們隔壁就要炸開花了。刻耳柏洛斯飛得出去嗎?他不會被打掉吧?”我的殘肢指向上方兩層樓處的裂口。隻有刻耳柏洛斯脫得開身,能出去警告肉櫃居民。

“我……我也不知道?它的懸浮係統應該還好,但問題是炮塔會不會把它認成敵人。”讚茜又咬了咬嘴唇說道,然後突然笑著抬起了頭。“我去殘骸裏找找,看有沒有完好的敵我識別模塊!”她轉過身,自窗邊跑向大廳。

“給你五分鍾時間!”我在她身後大叫,彌漫在空氣中的刺鼻煙霧令我一陣猛咳。我懷疑在野火打擊裏,看似普通的濃煙才是造成最多致命傷害的元凶。我轉過身,抬頭看著冥影、瘋蝶和白銀勺勺。“回去找狂暴。輻特寧能裝多少裝多少,全都分發出去。”我閉上眼睛對斷淵問道:“煙霧怎麼處理?”僅僅因為我現在與女神有聯係,並不意味著我必須使用每一種天角獸的古怪技能。

“最好戴上防毒麵具,或者拿濕布蒙住口鼻。” 她立即回答道。

“沒有防毒麵具,大家拿濕布捂住口鼻!”兩個會飛的回到了防輻射藥品倉庫,我對他們大叫道。然後又咳嗽了起來。我抬頭看了看身穿動力甲的獅鷲,喊道:“卡戎!你去探探通往武器庫的路!斷淵,帶上剪剪,去找我的劍。”我說著嚴厲地看向那隻胖胖的獨角獸……屍鬼……之類的東西……斷淵奇怪地看著我,小跑回了倉庫。

大家都去做事了,我癱在了地上,緊緊抓住胸口,痛得流下了眼淚。剪剪不知給我下了什麼詛咒,它正在蔓延。撕裂感從喉嚨直至肋骨。渾身都疼。每次呼吸,疼痛都隨之更為劇烈地起伏,我得撐住。他不能撤銷詛咒,所以現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剪剪的朋友能幫到我。

我隻能抽出一分鍾來麵對疼痛。這既不是能再生的創口,也不是可以用魔法維修的損傷。我必須得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

卡戎突然從煙霧中冒出來,黑煙繞著他回旋。他眯起渾濁的眼睛盯著我。“要是再往上爬一爬,有條路可以通到七樓。冒火的屍鬼更多了,火花電池的效果已經很差了。”他邊說邊舉起讚西造出來的光束槍。六個火花電池接在握把周圍。

我盡可能地挺直身體微笑。“幹得好。我們能出去的。”他就這樣盯著我,我感到額頭不斷地滲出汗水。“怎麼了?”

“哎,你要是獅鷲就好了,”他低聲說道,向上望去。“我會為你這樣的指揮官出生入死。”

我嚇得眨了眨眼。“嗯……謝謝?”我回答道,抬頭看著監獄牆洞裏不斷吹出來的煙氣,然後回頭看著他。“你以前是士兵嗎?”我猶豫了一下,他的確已經死了,但指出這一點未免有些粗魯。這個問題似乎讓他有點惱火,但觸怒他的卻不是我想的原因。

“我仍是一名士兵。所有的獅鷲都是士兵。從最年輕的小雛到最年長的老鳥,我們都是戰士。我們追求自信、果斷和軍事技能,以榮譽和合約為己任。”他冷冷地說道,朝炸彈的方向望去。但那裏煙霧彌漫,所能看到的隻有一片朦朧的藍光。至少輻射似乎被阻斷了些。

“對不起,我對獅鷲不太了解,”我說;談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幫我暫時擺脫體內的詛咒。“戰爭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我們陣營的?”我隱約記得避難廄的曆史課中有幾次提到戰時“獅鷲雇傭軍的邊際效應”,但我對99號的任何學術觀點都持懷疑態度。

“兩方都有我們的部隊。我們為保護中立派而戰。為雇傭我們的陣營而戰。唯一我們從未與之鬥爭的是我們自己的同類。”

“你一直在講這些什麼雇傭合約之類的。能給我說說嗎?”我帶著困惑的微笑問道。

他聳聳肩。“這不是小馬們能理解的事情。合約反映了我們的身份,我們行動的自由和界限。合約規定了獅鷲可以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隻要遵守合約,我們的存在便是正當的。我不殺小孩,也不會撒謊。任何命令、威脅、賄賂都不會讓我這樣做。否則我就違反了合約。曾經,我們整個族群都承認著同一套合約。之前有個獅鷲,那家夥想要在所有合約中加入一項共同條款,將獅鷲利益放在首位……但不幸的是,吉爾達失敗了,誰都不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

“那水猴是怎麼簽到你的合約的?”我問道,獅鷲瞪了我一眼。“我能不能問下……”

“指揮官不問問題。他們隻命令其他獅鷲做出回答。”這話讓我覺得獅鷲已經開始超過斑馬,成我心中最奇怪的物種了。“我把我的合約抵押給持有者,終身有效。開始我的雇主是一家拾荒者,我們與英克雷打仗時,這家馬庇護了我的孩子。那位父親是一位可敬的陸馬,可當他死後,我的合約被傳給了他的兒子。他迫使我放棄自己的家庭,把我當作武器,命令我殺死那些被他不合理的討厭要求惹怒,而去襲擊他的馬。要是能殺了他,或者讓那些馬把他幹掉……我會非常高興,隻可惜合約不允許。

“他在南方很遠的某個地方找到了一所空的避難廄,便開始搜刮,但這個傻子忽視了輻射。他昏倒後,是我把他從避難廄裏救了出來。但輻射的影響是永久的,我們都成了屍鬼。到了肉櫃,他把我的合約賣給了酒保來抵酒費。從那以後,我就一直是奸猾的仆人。”

我的耳朵抽了一下。“奸猾?你老板不是叫水猴麼?”

他聳了聳肩。“倆名都歸同一個馬。他覺得水猴這名字聽起來響亮些罷了。”

“水猴有勾結斑馬嗎?”我追問道。

“我保護合約的主人,不能泄露秘密,”他帶著無奈的順從說道。

我很想問出真相,但又明白追問純屬徒勞。為了挽救一匹小馬的生命,他不惜被輻射殺死。他痛恨違反合同的行為。突然,我眨了眨眼,想到一個主意。如果能成的話……“對我說:他沒有和斑馬打過交道。”獅鷲眨了眨眼,惱怒地瞪著我。然後他皺起眉頭,好像在思索我的話背後的含義。我希望合約裏沒有“為了保護秘密而殺了我”這一條。然後卡戎看著我,就這麼笑了笑。

耶!也許腦瘤讓我變聰明了。“去幫他們幹活吧,”我一邊說,一邊向下看了看讚西所在的大廳,然後拖著瘸腿盡快地向她趕去。

鬱金香死在鎮魂酒吧外,她的頭骨被一記重擊擊碎。我在黑馬塔見過能做到這一點的斑馬。斑馬殘存者已經從酒吧的屍鬼老板那裏弄到了情報。讚西也已經知道了肉櫃的存在;她是隻聽說了它的位置,還是已經去過了?一想到殘存者能夠把士兵弄進去,把薇薇和風蹄他們全殺了……

斑馬的半邊身子探進哨兵機器馬的外殼。她用斑馬語說了些什麼,然後把頭伸了出來,嘴裏叼著一個小玩意。我衝了過去,後腿直立,大步越到她的麵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幾乎將她整個馬提起。她睜大了眼睛,嘴裏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妖女!”她哭叫道。衣服一陣閃光,她消失了。我緊緊抓著,眼睛盯著閃光的位置。我知道她的腦袋在那。

“讚西,”我壓低了聲音,盡可能凶狠地瞪著她。“你有所隱瞞。現在告訴我:肉櫃裏到底有沒有斑馬殘存者?”她不斷地哭喊,我感到隱形的蹄子在捶打我的胸口。“說實話!”

一陣閃光,她出現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流滿麵。“想聽實話嗎,你詛咒了我!”我凝視著她的眼睛,她哭了起來。“你要毀滅我的部族!你是惡星妖女!夢魘之月!來自黑暗深處的戰士!如果我不反抗你……我的家園,我的同胞,都要滅亡!”

我慢慢放開了她,坐了下來,用手捂住臉。又開始了……“讚西……我不是夢魘之月。我……在記憶水晶球裏見過……真正的夢魘之月。她絕對不是我。”

斑馬揉著她的喉嚨,垂著眼。“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呢?”然後,她用我所未見過的強硬目光看著我。“妖女生來伴隨著心痛和悲傷,我知道你在承受這些。她會屠殺所有擋路的的生靈。我看到了你在黃河的所作所為。她為整個世界播下了毀滅的種子。你殺死的那個怪物本應堅不可摧,但你仍然摧毀了它。”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讚西,我隻是運氣好。”我體內的什麼東西正拉得越來越緊,有根神經傳來的痛覺愈發尖銳。“就這麼簡單。全憑運氣。”

“運氣?死而複生是憑運氣嗎?闖過所有難關是靠運氣嗎?”斑馬嘲笑道。“揭露塵封的秘密總不能也是湊巧吧?”

“都他媽是因為我的狗屎運!”我朝她吼了一聲,她蜷縮成一團。但我無意住口,隻覺得火冒三丈, “我從99號活著出來全憑運氣!我到現在還沒死全憑運氣!我找到了能幫我的朋友也是靠運氣!我不會什麼黑魔法!我他媽隻是幸運到頭頂冒光!別以為我過得就很輕鬆。別以為別的馬死了而我活下來,我就沒付出過代價。但事情就是這樣。我不是夢魘之月!我不是惡星妖女!我就是個普通馬,別再跟我說那些屁話了!”我大叫道。

“確定麼?”身後突然傳來瘋蝶的聲音。我轉過身,發現所有馬都驚呆了。“我在希波克拉底研究所見識過你的真麵目,然後狂暴就一直在勸我說,你真的是什麼盡善盡美的狗屁聖徒,而不是我見過他媽恐怖的家夥。”

“少來這套……”我剛開口,她就朝我飛了過來,跟我臉貼著臉對視著。

“別扯淡了,黑傑克!”她厲聲說道,眼睛眯了起來。“因為你真的可怕。我們中沒有一個不怕你。你他媽就一半機械變種死神,要是你樂意就能把我們全殺了。你會跟什麼不存在的鬼玩意說話,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丫居然了解,你繼續說,為什麼她不應該把你當成夢魘之月?媽的為什麼我們不應該?”

“因為我在努力做好事!”我反駁道,轉身麵對她。“我正在努力讓世界變得更好。”

“萬幸萬幸。不過,你他媽還是很可怕。因為隻要你心思一變,我們就統統死掉!萬一哪天你突然覺得,沒有瘋蝶的世界會更美好呢?如果你真的想殺我,我真能阻止你嗎?她把你當魔鬼。而我覺得你離變成魔鬼差不多了。任何見過你打架的小馬都會這麼想的。”她的眼睛緊瞪著我,好像要從眼眶裏跳出來。顯然,那雙眼睛裏充斥著憤怒……

……和恐懼。

我看著她身後的同伴,看著他們眼中的關切、警惕和擔憂。我感到體內的疼痛越來越急迫。幾乎要忘記該怎麼呼吸了。不,我是一匹好小馬。也許我不知道自己的沒得,但我是一匹好小馬。我在努力!我在努力啊,媽的。

突然,腦海中中傳來一個聲音,奇怪而冰冷。一匹雌駒在我耳邊低語,在暮光來到她麵前之前,她曾靠表演戲法糊口:不管你有多麼善良,在某些小馬眼裏,你永遠是個怪物。我看著狂暴,六匹小馬用同一雙眼睛看著我。不管你有多麼厲害;總會有小馬把你打倒。我咽了口唾沫,把目光移到了剪剪身上。在他發著光的雙眼中,我看到了一份淡漠的理解。耳邊冰冷的低語變成了雌駒可疑和惱怒的咕噥。當大家滿口所說的都是謊言、謊言、謊言時,很難微笑、微笑、微笑……

我體內的呼聲越來越尖銳,凋零力場的嘯叫越來越清晰。我已經盡力了。他們還想要我怎樣?你想給予什麼並不重要,因為誰也不會發自內心感激你。白銀勺勺用受傷的眼光看著我,因我不是她苦苦尋找的摯友而痛苦不已。當然了,你一直都在傷害你關心的馬。你越在乎,他們就越傷心。真好玩,為什麼瘋蝶在我耳邊竊笑?她們的嘴唇明明在動,但我卻聽不到話音。尖叫聲和私語聲掩蓋了一切。說啊,黑傑克。告訴自己你沒事。沒準這次你就能騙過自己……

我跪在地上,緊閉雙眼。世界從我身邊流逝。我聽見夢魘之月掌權時的冷笑。看見她奪位時的場麵,感受她彼時的快樂。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快樂了。很久了……

然後,一個雌駒的聲音輕輕地說:“別這樣,黑傑克,你沒有這麼笨。”

慢慢地,我抬起眼睛,看著斷淵。天角獸微微一笑。你知道自己和夢魘之月區別在哪裏。你隻需要記住,做錯了事之後該怎麼辦?

“你說得對,”我說道,胸口的陣痛也慢慢緩解了。“你說得對……我可能確實非常可怕。我知道我不該為……讚西對我的看法而發火。我和這個‘妖女’的名號挺配。”我轉過身,回頭看著讚西。“對不起……”我的眼睛又轉向了瘋蝶,露出了疲憊的笑容。“不過,我一直試著做得更好。我知道我是個混蛋……但我沒有放棄。我知道自己可以成為一匹更好的小馬……我也試著去做了,不過並不總是能做到。也許有一天,我會放棄,假如那一天真的到來,我相信一定會有一隻像斷淵、狂暴,或者冥影這樣的好小馬,來將我終結。不過,在那之前,我不是夢魘之月。永遠不是。”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瘋蝶小跑到冥影身邊,二馬擔憂地看著我。“有個屍鬼是我們的密探,”讚西的聲音如此輕柔,以至於霎時間我還以為自己正處於幻想之中。“他給我們提供情報,傳遞信息,開價高昂。已經幹了很多年了。”斑馬抬起頭來,抽了抽鼻子,嗚咽著乞求道,“請不要殺害我的族馬,妖女。”

我歎了口氣,伸出蹄子,先是頓了頓,然後拍了拍她的頭。讚西,“隻要我有得選,我不想殺任何馬。”我看著自己的斷肢。“現在,我不打算殺死任何一匹小馬。格蕾芙絲護士為了幫我們犧牲了。我隻是想保護肉櫃的安全,但一個名叫鬱金香的屍鬼的頭被打碎了,我很確定是斑馬幹的。”她緊閉著嘴唇。我補充道,“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為我討厭斑馬,讚西。我隻是不想讓幫助我的馬受傷。”

讚西舔了舔嘴唇,看著地上的敵我識別模塊。“我可以……我可以提供個線索。如果肉櫃裏藏著凱撒的手下,他們隻會出現在鎮魂酒吧附近。大概率在一個鎖著的儲藏室。”她瞥了一眼卡戎,然後垂下了目光。“我隻是……想保護我的同胞……”

“我也一樣,”我說,又站起身來。“快點,我們得走了。”

話雖如此,真正行動起來還需要幾分鍾。雖然儲藏室裏的輻特寧大部分已經丟失,但仍有不少霸力、頭癮解和抗輻寧藥片完好無損,還有很多瓶水。我們紛紛吞下藥片,狂暴發了她找到的輻特寧,我們各自喝了一兩瓶。它已經被融合劑“充能”,也就意味著可能存在汙穢。讚西鞠了一躬,走出房間去調試刻耳柏洛斯,我用魔法攪著橙味的藥水。“你確定加了融合劑的東西安全嗎?我真不想看到有馬長出帶眼睛和觸手的雞巴。”

“小粉紅淨放屁,融合劑牛逼著呢,”狂暴反駁道。“我就愛在快客裏加兩滴,把它調成虹爆。真他媽帶勁兒!嗑完嗨得不行,連陸馬都能飛了。”她忽然轉喜為怒。“他們被送到急診室的時候,那模樣也像是從天上摔下來。”她翻了翻眼睛,哼了一聲。“靠!又不是誰都能受得了快客。”

讚西和刻耳柏洛斯一齊回來了。我看了眼斑馬,又看了看機器馬。“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嗎?”

機器馬歎了口氣。“回到肉櫃去,把炸彈的事告訴那些娘炮屍鬼,再警告他們有個斑馬內奸。呼……啊……”他悶悶不樂地自語。“明明還有數百個目標仍未殲滅,撤退簡直令我作嘔!”

“振作起來,士兵。等著被你打爛的屍鬼可多了去了。”我說道,從白銀勺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驚訝和不安。“記住,直達目標。”

“遵命,長官。小馬國機械化部隊保證完成任務!”他宣告道,用剩下那隻爪子做了一個敬禮似的動作。斷淵和剪剪走來,藍色的獨角獸用魔法舉著我的劍,讓它盡可能遠離自己,仿佛刀刃上沾染著病菌,散發著腐臭氣息。我笑著把它塞進鞘裏,向他道謝。

然後我們開始往上爬。首先從破碎的窗戶爬上狹窄的傾斜金屬壁架,然後爬上監獄牆裂口周圍的碎石,會飛的幫著不會飛的。煙霧變得越來越厚,能見度越來越低,我們三個不斷地用魔法把熾熱的碎石塊扔向下麵的地獄。我警惕著隨時可能襲來的敵人……再來一個噴火屍鬼,或者典獄長又派出一隻機器馬……不過這一次,我們唯一的對手隻有時間和重力。終於來到了穿過牢房和外牆的洞。靠近洞口時,我看著外牆上厚達一寸的鋼板。熱空氣在我們周圍呼嘯而出,像煙囪一樣噴出一縷煙。

“我們怎麼知道這個敵我識別模塊管不管用?”我在呼嘯的風中大喊。外麵下著傾盆大雨;似乎快到傍晚了。我們真的隻在高塔呆了幾個小時嗎?漫長得像好幾周。

卡戎回答:“如果他剛飛出去就炸了,我們就知道不管用了。”讚西抬起頭來,檢查了一下她貼在機器馬側麵的小玩意,聳了聳肩。

“好了!呼啊!”機器馬一邊大聲喊叫,一邊從洞裏飄出來。“為了小馬國!!”他咆哮著,像石頭一樣掉了下去。我把身子探出洞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向下跌去。斷淵在我上方往下望去,紫色的光團包裹住機器馬,讓他的速度減了下來。機器馬開始平飛,漂浮在下麵那些發光的食屍鬼的腦袋頂上,朝牆移去。最終,他消失在了雨幕和煙霧後。

但願他能成功……然後我把他從我的腦海中抹去,斷淵和瘋蝶把我從破碎的地板抬到了軍械庫下方的高安保樓層。灰色的煙霧正在變暗,盡管如此,輻射水平仍然非常高。等等……輻射正在上升!

看到藍色的火焰慢慢靠近時,我一下子明白了原因。“火屍鬼!”旋轉的煙霧散開,一匹燃燒的小馬正從破裂的牢房裏擠出來。我喊出警告,立即拔出守夜者,站在間隙中盡可能仔細地瞄準射擊。燃燒著的屍鬼發出一聲尖叫,向我衝來,我的子彈在擊中它的頭骨前就幾乎被汽化了。12.7毫米彈藥的停止力足以使它減速,但除此之外……

就在這時,卡戎飛上我身後的洞口,一串綠光激射而出,紛紛穿透屍鬼的軀體。讚西站在我身側,用副武器猛烈射擊著它的軀幹。最終,數枝銀箭穿過煙霧,射入燃燒著的怪物的頭部。它坍倒在地,化作一堆綠色的塵土。

卡戎停止射擊,光束槍在他的爪子裏冒煙。“導電塊熔化了!”讚西喊道,伸蹄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灰色的金屬塊,甩到自己的頭頂上,又從土製槍的底部踢下一塊冒煙的東西。她砰的一聲把新的配件塞了進去,槍又發出了不祥的嗡嗡聲。

突然,從她旁邊的牢房裏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迸出一團劈啪作響著翻動的綠色火球,牢房裏發光屍鬼向我們發射了一股輻射魔法。卡戎猛撲過來,用一隻前臂抓住了讚西,然後轉過身去。他的翅膀張開,擋住了火球。斷淵和我迅速繞過他,幾乎同時溜進了S.A.T.S。這些屍鬼並不是噴火的那種,子彈射入他們的腦袋,爆出一片片放射性的血塊和骨頭。反器材步槍在我身旁轟鳴的同時,卡戎的翅膀正在輻射的衝擊中不斷地裂解和再生。

擊倒四隻。從這裏到軍械庫大門還剩大約四百隻。在每一個牢房的鋼柵欄之間,都有著一小段混凝土牆體,寬度剛剛夠遮蔽一匹小馬。“斷淵!你能保護我們嗎?”我對著她想到。

“我……很難集中注意力。芯片快要被消耗完了。我應該能保護自己,但我們必須快點!”天角獸和屍鬼可能會因輻射而被增強,但凋零力場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白!”我喊道,煙霧中的能見度不到十尺。“快走!如果看到火屍鬼,就大聲喊出來。快走!”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一頭衝進牢房中,勉強避開裏麵發光屍鬼的輻射法術。有些牢房甚至關押了多達六名囚犯。我一間間地跳躍,翻滾。我的身體還沒能適應斷肢,以至於一多半的時間裏都在以頭搶地。有一回我摔倒了,差點被一隻火屍鬼烤熟。冥影的影子閃過牢房中央,一蹄踢在這玩意的頭上,分散了它的注意力。當它轉身應對時,他卻又出現在了我們身後。

然而,比火焰和爆炸更糟糕的是呼救聲。在不止一個牢房裏,我看到發光屍鬼在他們的狂暴同伴中間,乞求著被釋放。但我實在是想不出用什麼方法才能打開這些保險鋼門,將他們送到安全地帶。我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我必需……

但有些時候,我們就是不可能得到想要的,或需要的東西……

“別停下!”狂暴喊道,一邊把我從一個乞求的屍鬼身邊推開,它以為我是監獄看守。此舉恰好讓我躲過它獄友的攻擊。該死,即使我想幫忙,我也不可能讓每一個理智屍鬼都完好地從二十多隻個狂屍鬼中間脫身!

我們到了拐角,一座炮塔突然彈出,開始掃射我們。倒黴得很,好幾發子彈破開斷淵已經被削弱了的盾牌,徑直穿透了她左前腿的膝蓋。她尖叫起來,摔倒在地。白銀勺勺從地板上抓起一塊破布,立即試圖止血。我躲閃著彈道,抬起前腿保護自己的臉。我應該能承受幾發衝鋒槍子彈;至少我希望我能。我瞄準了炮塔,向它開火。狂暴衝向角落,把火力從我身上引開,隨後又從混凝土牆上縱身一躍,正好撞向天花板上的炮塔。然後她轉過身來,對著我咧嘴一笑。

然後,她消失了在一片藍色的火焰中。狂暴甚至沒有機會尖叫,因為她立即像一塊木炭一樣蜷成了一團。

噴火屍鬼慢慢地穿過煙霧向我們走來,它又深吸了一口氣,要把我烤熟。卡戎突然出現,用爪子夾著光束槍在拐角處來回移動。光束劃過煙霧彌漫的空氣,擊中屍鬼的頭,爆出一片藍綠色的火花。然而,這並沒能阻止第二團輻射火焰衝向我們。卡戎騰空而起,用他的動力裝甲攔截了大部分火焰,一邊保持光束命中。要是可以的話,我會給他一塊獎牌。燃燒的屍鬼被打碎後,光束槍濺出幾顆火星,隨後熄滅了。

“噢,告訴我我能修好它!拜托!保妥!”斑馬煩躁地檢視著槍。她絮叨個沒完,可卡戎看起來隻是稍稍有些不滿。他的羽毛已經被熏黑了,皮毛冒著煙。

“什麼?”我一邊撲滅火焰,一邊問道。她驚恐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最好別再直麵噴火的屍鬼了。“隨便啦!瘋蝶!冥影!去找狂暴。”然後我轉身跪下。令我既驚訝又寬慰的是,斷淵的腿已經在我眼前再生了。“我……呃……”我看著她那條斷在一邊的,還裝著嗶嗶小馬的腿。“那玩意不會再生成一隻新的斷淵,對吧?”

“當然不會,”她一邊說,一邊懸浮起扣具,把嗶嗶小馬從斷腿上拽了下來。“不過我會想念S.A.T.S.的。”然後她把裝置遞給我,把前腿扔到了一邊。“拿好它。”

“呃啊,她好重!”天馬雌駒抗議道,不過她和冥影還是把燒焦的狂暴抬了過來。

“少抱怨。”一邊走向另一側,我一邊回應。前方又出現了兩個炮塔,斷淵、卡戎和我用密集的火力消滅了它們。然後我們便來到了軍械庫門口。

好吧,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剪剪說需要野火之卵了。大門非常堅固,並沒有像這一層的大多數金屬那樣熔化或變形。也沒有能夠破解的終端或鎖具。我開始喘了……去他的煙!“怎麼開門?”

“隻能從裏麵開!軍械庫也沒有窗戶,”剪剪在下麵的火中喊道。“所以我把野火之卵帶來了!”碳化的屍體裂開了,狂暴狠狠地晃著身子,把黑色的碎渣甩掉。

“我還是成年馬嗎?”她問道,一邊檢查著燒焦的盔甲。盔甲還和大塊燒焦的皮毛融在一起。“噢,錘鐵匠會殺了我的。”

“就等著看那一出了。”瘋蝶回嗆道。

我用蹄子砸了好幾次門,徒勞地癱倒在地。“黑傑克……”斷淵在我的腦海中低語。我抬頭看著她,她凝視著煙霧。三個燃燒的輪廓從我們身後向前移動,刺鼻的煙氣後閃著火光。我又一次用蝕刻成灰色的鋼手拍著牆,然後盯著它看了一會兒。這……能行嗎?

“清空那間牢房,”我指著下麵的一間牢房喊道。幸運的是,牢房裏都是發光種狂屍鬼。斷淵和卡戎經受住了輻射火焰的衝擊,但我還是注意到一兩次爆炸實際上穿透了斷淵薄弱的防護罩。芯片失效後,她還能活多久?還是說,我們的思維會開始像在普通的天角獸之間一樣跳躍,直到我們永遠分別?

不管那麼多,十秒鍾後,牢房已經空了。“把門打開,”我一邊說,一邊沿著走廊向後看。那些噴火屍鬼仍在慢慢地四處遊蕩。也許它們不知道我們在這裏,也許它們已經知道我們已經走投無路。狂暴和卡戎砸著門,讚西坐在地板上,蹄中拿著光束槍,更換著電容、火花電池還有一堆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試圖把它修好。

“你在幹什麼,冠冠?” 白銀勺勺不安地問道,驚恐地看著牢房裏那些失去理智的屍鬼。卡戎將門大力一拉,已經明顯受損的金屬終於不行了。他把門扔到一邊。我跑過還在放著微光的屍鬼屍體,跑到牢房後部的金屬馬桶邊。馬桶上方的水泥牆麵刻著幾十個名字。“這……呃……大概在離開的時候……”陸馬一邊嘟囔著,一邊馬上把目光移開。

馬桶裏是空的,裏麵的東西很久以前就蒸發了,我朝金屬盆大喊。“哎!哎,你!你這個屁用沒有的黏液!你這個無知、惡心的家夥!”狂暴衝到我身邊,困惑地看著我。我向下怒目而視,梆梆地敲著馬桶,大喊大叫。

她像看瘋子似的看著我,然後眨了眨眼,咧嘴一笑,和我一起痛罵下水道。“你就是個不穩定的短鏈分子!”啥?

“你這個肮髒討厭的混蛋!”我喊道,困惑地看了看雌駒。在她體內所有的小馬中,八爪博士才是負責罵架的那個?真的?

“你的電化學鍵很弱!”她衝著便盆大叫。是的,看來真是這樣。

“在我見過的狗雜碎中,你是最畜生的那個!”我衝著廁所咆哮,狂暴搖了搖我。“你丫,——”又搖了搖我。“你丫就一——”

“黑傑克!看!”她用肯定不是醫生的一個聲音說道,一邊用發黑的蹄子指著在名字中間刻著的兩個名字。

“傻大個”,在那下麵是“天王”。

這就是他的牢房。這個八乘六的小空間,可以容納四匹小馬……這就是他最後的歸宿。在這裏,他從強奸犯變成了一個怪物。扭扭那雙粉紅色的大眼睛驚恐地盯著我。

然後我聞到了硫磺……

“退後!快退後!”我喊道,馬桶突然嘯叫起來。然後,膽汁狀的藍色汙泥噴射而出,傾瀉到地板上。我搖搖晃晃地退出牢房,屁股著地。狂暴咬著我的鬃毛,把我拖了出來。粘液逐漸定型,化作了一隻粘液小馬。而在外麵的走道上,三匹燃燒著的小馬離我們隻有咫尺之遙。

“斷淵!剪剪!快扔!”我尖叫著,用魔法撈起藍色的粘液,向那三匹燃燒的屍鬼扔去。怪物們毫不躲閃;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連子彈在擊中它們之前就熔化了。然後,一場熾熱、嘶嘶作響的汙泥雨向他們傾瀉而下,三馬發出痛苦和憤怒的尖叫。接觸到冒火的毛皮瞬間,藍色黏液發出了嘶嘶聲,暗了下去,減弱了火勢。我們步步後退,三個噴火屍鬼緊逼過來。“拖住它們!”我喊道。瘋蝶和冥影自頭頂掠過,用蹄子砸在屍鬼身上已經熄滅了的斑塊上,將其擊退。一灘灘粘液在它們的蹄子附近彙集,三個屍鬼驚慌失措地尖叫著,試圖從中脫身。然後,其中一個掉進了酸性汙泥中,它抓住了同伴,也把它們拉了進去。

粘液將他們淹沒,沸騰,變黑,散發出一股讓我作嘔的惡臭。屍鬼掙紮著,抬起正在融化的頭,整個混合物煮成了一團焦油狀的黑色泥漿。就連粘液也覺得這三家夥有點太辣了,很快藍色的汙泥消失在了被腐蝕的馬桶裏。留下一地冒著煙的殘渣,侵蝕著水泥地麵。

等等……如果它強到連地麵都能腐蝕的話……“把它塗在門上!”我喊道,用魔法把它舀了起來,然後抹在了在裝甲門上。它發出嘶嘶聲、爆裂聲,冒出蒸氣。我見起了效果,便開始盡可能多地把它糊到門上。所有小馬都退後了一步。粘糊糊的漿糊已經蝕穿了半層地板,門的表麵被一層冒煙的鐵鏽弄得粉碎,我們便又加了一層。狂暴勇敢地用剝落的鋼板把它鏟了起來。焦油腐蝕了地板,開始往下滴到下一層,我們隻能趕緊盡可能多地舀。太可惜了,這東西太危險了,我們不能隨身攜帶;這地獄般的混合物能吞噬一切,甚至閃閃可樂瓶。

最後,中間蹄子大小的鎖芯正好掉了出來,留下了一個小馬可以窺視的孔。冥影看向其中,立刻閃了進去。一分鍾後,傳來一聲巨響,接著又是一聲,門開了一條縫。我們用了所有的魔法和卡戎的動力盔甲才把門打開到可以擠進去的程度,即便如此,卡戎還是得脫下盔甲,扭動身子穿過縫隙,一塊一塊地穿上盔甲,然後再穿上。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