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苦歎一聲又道：“可是，小翠一氣之下就嫁人了，也是個同班同學，故意兒氣你李叔和孫岩。唉，隻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就又出了事。真是命裏頭注定好了的冤家路窄。”李叔歎口氣，看著李嬸笑道：“還是我來說吧。”喝口水又道：“那時候孫岩也有一個女孩子追，本來是沒有什麼希望的，可巧正好就趕上了。那女孩子追的緊也追的猛，對孫岩那是癡迷不悟，癡心不改。那就是霞的媽了。王婷很喜歡孫岩，家勢條件又好，又月股子韌勁。這麼一氣下來，孫岩也就被感動了，也心軟了。再加上王婷和小翠的性子很像。所以，惱怒傷心之餘，孫岩也就沒再多想，順理成章的也就結婚了。我見他們一個個的都成了家，心裏頭就更是氣恨自己當日的所作所為了。可是事已至此，誰又會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我雖然痛心後悔，可是最後也隻能跟著結了。可是，誰又會……又能想象得到呢？沒過幾年，小翠的丈夫就因為一次煤礦事故給活活的悶死在裏邊了。小翠一個人哭得死去活來的，年輕輕的就守了寡，大是氣恨不平，可那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略頓又道：“後來，我和孫岩勸她再嫁，她卻是死也不肯了。整個人連心也死了，說要守著孩子過一輩子。那時候她那個孩子也就四五歲的光景。小翠之所以這麼說，這麼做，其實還是在生我的氣，從心底怨恨我。我心裏也知道，就更是痛恨我自己了。從此就落下了一塊心病。”
李叔深深的歎口氣，滿臉的自責喪氣：“可是孫岩跟我想的不一樣，眼見小翠一家子生活艱難，就時常救濟一點。雖說有礦主賠償的一點錢。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那是外地礦，一個人出門在外的，誰管你呢？小翠的兩個兄弟不是缺衣就是少食，不但幫不上什麼忙，反倒要靠這個妹妹捐助了。孫岩的心裏很難過，又眼睜睜的看不下去。就和王婷好好商議了一下，時常送點兒錢啊衣服什麼的。那會兒，孫岩是二裏村村長，很會投機取巧。雖說是個老實人，可膽子卻比我還大。這麼的幾年下來，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所以，隔三岔五的就送些錢過去。王婷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事情，此時就更是理解丈夫悲痛欲絕的心情，也同情小翠作為一個女人的不幸遭遇。畢竟全都是女人嘛，年輕輕的就……這是誰也接受不了的事實。正因為這樣想，王婷心裏也就更愛自己的丈夫了。這麼有情有義的男人居然讓自己給碰上了，豈不是老天爺恩賜的福？這樣的日了安然無恙的過了沒幾年，孫岩家裏就又出事了。”略頓歎道：“華子，叔不說，你也應該猜得到了。孫岩他們兩個人有私情了。當時卻是誰也不知道。可是天底下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呀！村裏人這下傳的到處都是。王婷這下可惱了，氣大了，兩個人是沒日沒夜的大吵大鬧。家也一時間不像個家了……小翠眼見事兒敗露，一個女人家的臉上掛不住，雖說村裏人都挺體諒他們的，也知道他們過去的艱難，可這種事……再加上小翠性子又烈，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執意要走。村裏人全留不住，她爸媽也不行。況且這一走也好，省了不少事。於是，帶著孫岩給的一筆錢就悄悄的走了。也不知後來究竟去了哪裏？總也找不到。可是也從此就再沒回來。”
李叔一口氣說了這麼一段，微微的竟有此喘氣。臉兒上更是哀怨難受，傷懷不已。華子卻聽的是眉頭緊皺，越發的擰成一道了。看著李叔是滿眼不解：“叔，按理說，小翠嬸這麼一走，事情應該風平浪靜了，可怎麼……這到底又出了什麼事？”李叔點點頭，一眼的苦澀，重重的歎口氣。繼續說道：“小翠這一走，孫岩也就徹底死心了，主動兒向王婷認錯請罪。王婷見丈夫也是真心悔過，又想起他平日裏的許多好處，這也就不再鬧了。日子又平平靜靜的過了一段時間。孫岩那些日子，沒事兒就找我來喝酒，說說閑話。可更多時候談的卻是小翠，說的是我們的過去。一說到小翠，孫岩的心就痛苦不止。一個人是沒命的喝酒，跟個死人兒一樣。這樣過了不到一年，家裏就又出事了。自從小翠走後，孫岩的心性就徹底的變了，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孫岩了。喝的是要酒沒命的。這還不止，漸漸的連賭癮也染上了。從這時候起，孫岩就沒有家了。那個家他是再也不回去了。即使有空回去，不是吵就是鬧。霞那個時候也不小了，應該都能記得了。我剛開始還勸了幾回，又警告他老老實實一些。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振作點，為這個家多想一點。孫岩深知我的性格脾氣，這以後又安穩了一段日子。可是沒多久，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止犯了，還變本加利了。家就不算個家了。可是家裏的生活要怎麼辦？一家人總得吃飯穿衣呀？孫岩雖變了性子，可是也還算有點兒人性感情，就靠賭也勉強能糊個口。王婷沒辦法，隻好向娘家伸手要錢了。孫岩雖說沒幾個錢，可是手氣倒真是不錯，幾乎從未輸過。王婷的錢他是一分沒動，雖說不像個人了，可是這點兒良心卻值得眾人稱道。”略頓又道：“從這以後，孫岩幾乎就再也沒回過家了，一頭鑽進了賭桌裏。玩命兒似的玩，玩命兒似的賭。再就是喝酒，沒命的喝。反正孫岩那時候就隻一個念頭了：早死早解脫！王婷看著丈夫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時間長了氣也就大了，性子慢慢也就變了。這麼一加一減，兩個人就更是吵翻了天，鬧翻了地。若不是為了孩子，王婷早改嫁多少回了。轉眼間，霞就長到了十七歲。那天，我記得是二月二十三號。孫岩一個人就又來找我了，你們是沒見他那個德性，真是還不如一個要飯的呢！我看見他，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可是又能怎麼辦？孫岩好說歹勸的拉著我一起出去喝酒，說了一大堆的話。從結婚一直說到現在，從以前的親兄妹一直說到現在的人鬼模樣。孫岩就像倒一輩子苦水似的，跟我說了足足有一輩子的話。我這個人向來耿直，看不慣也看不起他現在這副德性，於是就忍不住劈頭蓋臉的教訓起他來。讓我沒想到的是，孫岩竟當著我的麵哭了，跟個受了屈的小孩子似的，大顆大顆的淚全灑落到了酒杯裏，就著酒又咕嘟咕嘟全下肚了。最後，他又借著酒興跟我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真是聽的我當時心都碎了。”
李叔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早已掩蓋了視線。一切突然就變得迷離夢幻起來。良久良久，李叔一抹眼淚，這才又接著道：“自從小翠走後，孫岩的心也就徹底死了，魂兒也早隨著小翠一起走了。隻留下個空殼在這兒。什麼念想也沒了。若不是還有個親生女兒要照料，擔心她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孫岩早拔腿追小翠去了……如今，霞也大了，又懂事又伶俐，可是卻從骨子裏討厭他這個當爸的，一點兒都不懂得去疼愛自己的妻子。何況，那也是自己的親媽呀？對於王婷，孫岩知道自己所欠的太多太多了，他這個混帳東西隻顧念著自己的苦，卻從來都不體諒王婷的苦，一個做女人的苦，一個當媽的苦。尤其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三更半夜的時候，華子，你知道孫岩一個人在做什麼嗎？他一個人在自家的山坡上吹風呢？想小翠，想王婷，想他的女兒……淚水就跟下雨兒似的。如今，孫岩這心裏再也沒有什麼放不下了，他終於可以地牽無掛的去了。我當時聽的是又驚又奇，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想法？可是孫岩那個酒鬼，半死不活的，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了。我也就沒當一回事。可三天後，就又出了那事。一個人就那麼沒了，好好的就像一陣風似的，飄過了也就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