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天荒地老那樣漫長，令人心驚膽戰的火銃轟鳴聲，終於停了。微風吹過，大校場上彌漫的硝煙漸漸散開，百條惡犬竟然不見蹤影，隻剩下遍地狼藉的全屍，還有幾條僥幸未死的，乖巧的趴伏在屍堆裏瑟瑟發抖，全然不見方才那般凶神惡煞的樣子。
“嘔！”
這樣血腥的場景，可是讓不少平日裏穩重儒雅的官員，出盡了洋相，險些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平日裏威嚴穩重的老大人，在別人攙扶下吐了個昏天黑地，還有體質差的老大人當場便昏厥了。
一片嘔吐聲起此彼伏，那森然整齊的銃陣，新軍卻自巍然不動，仿佛一個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血腥中掉落一地雞毛，一百多年了，這大明朝的京城重地，也不知多久沒聞到過這樣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了。這一晚，在京七品以上的大人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還睡的著，就算睡著了恐怕也是噩夢連連。
硝煙散去，一切重歸於平靜，上方那威嚴的明黃色禦輦仍高高在上。
半晌，陸柄才一擺手，錦衣衛進場收拾善後，拖走犬屍灑上石灰粉，免得在紫禁城中滋生瘟疫。一具具殘破不全的犬屍被拖走，高高在上的皇上似乎也受了些驚嚇，威嚴的臉上神情有些許古怪。
半晌，皇上才張了張嘴，平和道：“傳朕口諭，錦衣親軍百戶李青陽，該員公忠體國，屢建奇功，賜，呃……賜金魚袋一枚，甲胄一副，寶馬一匹，擢該員錦衣親軍千戶職，賜禦前行走！”
嘩然中，李青陽邁開大步行至聖駕所在的假山之下，還旨謝恩。
皇上似乎貴體微恙，起了駕，儀仗緩緩退回了鼇玉橋，聖駕一走，層出不窮的咒罵聲便響了起來。
“小畜生，奸佞，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哎喲，拿水來，快給本官拿水來！”
好端端一個普天同慶的大典，最後鬧的一地狼藉，也怨不得這些個出了洋相的大人們，惱羞成怒了。
李青陽麵上帶笑不停的打躬作揖，賠禮道歉：“抱歉！”
“對不住了，各位大人，此事確是下官考慮不周。”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禮數如此周到，諸位大人也拿他無法，這又是天子親軍新晉的紅人，沒人願意得罪他。似李青陽這樣不考功名，卻能扶搖直上的官員叫做幸進，幸進官員以廠衛武將為主，也怨不得被天下讀書人視為仇寇。就算你才華橫溢，戰功顯赫也得乖乖科舉，論資排輩呀，破格提拔你就是奸佞。
浮華散去，大典散場了，一個個腳步虛浮的大人們踉踉蹌蹌，臉色發白，如避瘟疫的逃離了西苑。
晚間，北鎮撫司卻燈火通明，大排筵宴慶祝得勝歸來。
陸柄穿一身鮮紅大氅，眉飛色舞道：“李青陽，做廠衛奸佞的滋味如何？”
青陽新換上一身千戶軍服，正色道：“標下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