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幼章在榻上輾轉反側,來回翻轉的聲響驚到外麵守榻的香涎,她挑燈進來,見自家姑娘果真是沒有睡著。
“姑娘既是為那丫頭擔憂,怎麼就不去看她呢?”
幼章掀開被子,索性坐起,“我是可憐她的遭遇,但到底還是不要給她希冀的好,我又在這裏待不久,她家親爹都這樣對她下的狠手去,我是出於何種情麵要再去多關懷一二呢?”
香涎為她理發,“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就一半大的姑娘,你何苦計較那麼多,說句實在話,我是知道姑娘你的,是怕見著那錚丫頭想的太多,但我又何嚐不是,我進府服侍你那年你也不過她那樣的年紀,就是出於這丫頭待你的一片實心,姑娘你就不要多計較這院子裏外人是如何言語的罷。”
香涎說這些話,也是有原因的,她家姑娘就是太計較麵子上的事,今日這葛琳一事如是,這葛錚丫頭事上也是如此,分明心裏想去見她,但始終挪不開別人的顧忌。
“姑娘你就多放開心罷。”
香涎好歹這樣說了一句,就挑著燈下去了。
幼章冥思苦想,撥開簾子,對香涎說,“明日早點喊我,我去給那丫頭送行。”
第日早早起了,晨時霜重,幼章來不及添一件披衣,叫香涎備好行李匆匆往正門趕。
終是趕得上,香涎身後喊,“瓊大爺留步。”
那頭葛瓊將要上馬,聽見香涎喊,一旁車馬裏的簾子撩開,葛錚先從馬車裏跳了下來,“幼章嬸嬸。”
平時一多機靈的丫頭,這會子穿著宮裝,梳著平整的二髻,幼章沒來由的鼻頭一酸,牢牢接過她,與她蹲下說話。
“錚兒,此去宮裏,千萬要乖訓懂事,不比家裏,貪吃說話不仔細,也無事,就好好去,嬸嬸家裏麵等你呢。”
見著幼章難過,葛錚摸摸她的臉,“嬸嬸不要難過,父親已經交代,我進宮裏去會聽嬤嬤的話,夫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公主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凡事不會讓家裏人擔心,嬸嬸就不要再多說傷心了。”
葛錚是個懂事的丫頭,極少有些時候孩子心性那也是正常的,她這樣說,反叫幼章心裏更不好受。
“錚兒,我這幾日都沒有去看你,你怪不怪——”
葛錚堵住她的嘴,“嬸嬸不要說這些話,錚兒心裏都明白,嬸嬸那裏忙,璿嬸剛生了小弟弟,沒有時間來看錚兒,錚兒是理解的。”
“錚兒——”
幼章實說不出話,叫香涎拿行李來,與她說,“嬸嬸也沒有什麼好給你的,你這廂去了是要小半個月,我這裏有三頂尚好的研磨,夠你書信寫到臘月,還有尋常的刺繡球,你功課累了,就可以拿出來把玩把玩,但不要因為貪玩誤了時間。”
就是些家常的細話,幼章說著,葛錚一一聽著。
差不多說完,香涎說話,“姑娘,大抵到時間了。”
幼章無法,站了起來,“嬸嬸就送到這裏了,你去罷。”
“嗯,錚兒走了。”
葛瓊抱她上馬車,葛錚車上站著,與幼章又揮了揮手。
葛錚進簾子裏,葛瓊回頭看,秋來寒氣深,這樣的時辰,街上行走的人也沒有一個。
他走近了來,解開身上袍子,見著她眼圈紅紅的。
不是多大的事,她卻想得這樣多。
幼章還是想見著葛錚乘車走再回去,但葛瓊這時走了過來,幼章又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了。
隻能說,“這就走了,瓊大哥哥。”
“等等。”
他脫下身上白袍,順手的事,罩到她身上,前頭繩子也沒給她係,“馬上就要立冬了,多穿點衣服。”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他那裏一行人是走了,叫幼章心裏一個撲騰慌亂。
用海棠花香熏衣,是瓊大爺才幹的事,幼章一路走著,身上味道重,不是這時候,他低頭遷就她的那刻,幼章可算瞧見了,他眼角邊還長著一顆小黑痣。
長得真好呀,什麼瑕疵也沒有,怪不得京裏一個二個姑娘無事都要提提他,果真是有緣故的。
送走葛錚,幼章又閑了下來。因著家裏琯之看親的事,書齋裏的課是徹底給幼章停了去,幼章高興,總算有時間可以做些自己的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