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道台階,晗之跨了去,一隻手就伸來,雖瞧不清楚,但聽見那人說話,“慢些台階。”
麵前這人,便也是一輩子要相處的人,雖沒有見過麵,亦不知秉性,但,便也就是他了。
晗之伸手來,輕巧巧搭上了。
待真真坐定,這時方可起轎,起轎時,炮仗才正式大了起來,茶葉、米粒滿滿撒了一整個轎頂。
家裏幾位庶兄隨轎行走,定是父親的意思,她上頭無有同胞兄長,派了幾位平日也不熟稔的哥哥作陪,晗之多少有些感動。
花轎自巷口出去,須繞至千歲坊或三法卿二處,以討“千歲”、“三發”彩頭。
幾位兄弟大致送到這裏,也就要中途回去了。且要包點火熜灰回去,並從火種中點燃香或香煙,返家置於火缸,這最後一項事才做完。
晗之蓋著蓋頭,不知道外麵的光景。
隨轎的丫頭外頭輕輕說,“幾位少爺已經回去了。”
帕子握在手裏,聽完說話,一時就鬆了去,是了,差不多都結束了。
轎子繞著三法卿走出去,隨行的隊伍冗長,也不過剛出府,晗之卻覺得坐了好久。
身子到底弱,受不了顛簸,有些想咳嗽。
隊伍緩緩向外繞出,這時人流聚集來,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瞬間又熱鬧了起來。
晗之坐定的轎子還在往前走,周邊商鋪閣樓聚集的地方,梁上忽有人踏歌而來。
從東巷到尾巷,一路持來。
“我成親那日,你不能來搶我的親,不能在隨行的隊伍裏穿梭,不能派人偷偷跟著我,你如若亂了我的名聲,我也不過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庶女,顧不得家族名聲,沒有與身共存的榮辱,我也不負你,隨身一柄釵頭鳳,放在喉嚨邊,這便什麼都給你。”
不攔她的路,不搶她的親,亦不能跟在她身後遠遠看一眼。
沿路梁上去,且瘋這一回。
一路踏歌而唱,
“摽有梅,其實七兮。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
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該怎樣說,她才能明白他的心意。
愛而不得,恨別離。
再走不動,停在朱紅梁瓦上,駐足遠目。
大紅轎子走去,外人不知我為你送行。
晗之,我且先送到這裏,你一路走好。
圍觀的人散去,歌聲也漸漸散去,再聽不見。
轎子外麵的人看不見,晗之這時揭了蓋頭來,雙手還在額間,側首仰望。
如意七郎……
怎麼不動心,事與願違,強求不得。
清淚撒下,哭得淚流滿麵。
蓋了蓋頭去,繼續上路。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千生百世,緣起緣滅,卻原來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