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都城靈州。
楚優章麵寒如冰,在殿中不停來回走動,他身邊幾個得寵的謀士和心腹武將都垂著頭,立在一旁默不作聲。
連日京城那邊連續傳來不好的消息,最令楚優章感到棘手的是,常百勝進京覲見延德,當日便有旨意下來,封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令他執掌帥印;而讓他憤怒的,卻是延德因靈屏公主逃走之事,戒心大熾,凡是與越王有點關係的大臣,皆被淩遲。甚至連越王身邊親信的親朋,也難以幸免。站在武將最末的少年將軍白重潤,他舅舅一家,便因為此事大受牽連慘死獄中,幾乎不曾滅族,幸好他當日跟隨楚優章之後,楚優章知他是孝子,為使他安心,派人把他父母也一並接到越地,因而躲過今天這一劫難。
楚優章歎了口氣,停下腳步,頹然在那張大檀木椅上坐下,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抬起頭望著那唯一跪在殿上的一身銀色鎧甲的少年將軍,眼裏露出沉痛之色,緩緩道:“重潤,我身邊,這次失去親人的人不在少數。當然,我知道你們很傷心,但是,我不能答應讓你現在去邊境帶兵,尤其是在你今天這個狀態下。你雖然驍勇,但終於少年心性,易於衝動。你需要在靈州呆一段時間,到時候我自會有安排。”
白重潤紅著眼睛,膝行向前幾步,還想苦苦哀求。
楚優章卻一擺手,眼神一掃底下的人,話題一轉道:“延德既然已將常百勝召回朝中,又讓他執掌了帥印,好比有利劍在手,顧慮大為減少,我想沒過多久,他就會對我們出兵。既然他有這個意思,我們不妨搶先動手,給他迎頭一個痛擊,也好揚己軍威,挫其銳氣。司馬將軍聽令!”
司馬浩然居中一站,雙手抱拳,大聲道:“老將在!”
“本王封你為平宋大將軍,即日起摔六萬精銳奔赴義州。”楚優章眼角掃了下枯寒:“枯寒為軍師跟你隨行,本王希望你們能一舉奪下定遠城,給常百勝一個下馬威。”
枯寒連忙出列,跟司馬浩然並肩而立,道:“是!”
延德即位之前為宋王,這平宋大將軍的意思,大家都聽得明白,顯然暗指宋王竊位,拒絕承認他的新君地位。
另外一個中年文士出列,抱拳道:“王爺,討伐延德的檄文,下臣已作成,其中弑兄殺侄、陰謀篡位之事寫得清清楚楚,雖然靈屏公主仍未到達越地,下臣仍是將其中一部分事情說成是公主口述,希望王爺免臣於罪。”
此人名叫高漢,是楚優章府中第二謀士,文筆尤為犀利。
楚優章眼裏憂慮之色一閃而過:“事有輕重緩急,隻好從權,我怎會怪罪,等下就將檄文公告天下吧。”
司馬浩然跟枯寒幾人對望一眼,一撩衣袍帶頭跪下,慷慨激昂的道:“延德乃竊國之賊,我軍為正義之師!就算他有幾個常百勝,也會變成常百敗!老將此戰有足夠的信心!不過在去之前,老將和諸位還是想再勸王爺,在我們大軍出發之前,王爺宜稱帝於軍前,這樣不但能安定人心,也可大振軍威!”
枯寒也叩首道:“王爺乃先帝之嫡子,太子薨後,王爺便該是名正言順的儲君,王爺宜早正名分!讓天下人都知道,延德是篡位之君,我們是討逆之軍!”
楚優章正容道:“稱帝之事,大家已是一提再提,我說過,此時不是稱帝的最好時機,我派去代王和漢王那裏的人,也還沒有回來。不過,如你們這次能一鼓作氣拿下定遠城,我可以提前考慮這事!”
一聽這話,人人麵色都振奮無比,司馬浩然大喜道:“聽了王爺的話,老臣已迫不及待了,越國的子弟兵,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楚優章臉上露出凝重之色,道:“你們先去義州,在常百勝帶大軍趕赴定遠之前拿下那裏,我到時候也會逐漸增兵過去,後方的糧草軍需,此次由我親自督送。好了,你們先回去稍作交代,等下我和其他人出城親自為你們送行!”
幾人轟然答應,伏地叩首之後,作別而出。
楚優章看著剩下的那些人,道:“你們去宮外侯著我吧,重潤留下來。”
越王府花園的小徑上,兩個少年一前一後的走著。走在前麵的一個麵容俊雅,氣宇軒昂,一襲紫色衣袍上,繡著幾條張牙舞爪的金龍,看起來身份不凡,另外一個少年,卻是一身銀色鎧甲,耀眼生光,整個人顯得俊朗挺拔,英氣逼人。
這正是楚優章和他身邊的愛將白重潤。
楚優章踏步上了石橋,走進湖心的亭子,倚欄坐了,白重潤卻仍是紅著眼睛立於一旁。
楚優章望了望他,指著對麵道:“你坐下。我知道今天沒讓你去前方,你心裏不舒服,但報仇不急在這一時。你我名分雖是君臣,但我內心卻是拿你當兄弟一般,你該知道我的苦心,人家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隻不過要你在靈州多呆段時間,你也呆不住嗎?”
白重潤依言坐下,聽了這話,情緒又開始激動,道:“王爺,我知你是怕我一時衝動,被仇恨蒙蔽理智,壞了大事。我向你保證,去了前方,一定會以大局為重,我願立下軍令狀,半個月之內攻破定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