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一瞬,楚優辭頭腦忽然清明過來,一驚之下坐正身子,悄然籲了一口氣,心裏暗道:“我剛剛想做什麼?我敢是中了邪麼?”可是不知怎的,心底深處,仿似瞬間生了一絲不快,她沒來由的覺得心裏有點煩躁。
她皺了皺眉頭,晃了晃腦袋,又看了熟睡中的丁淺語一眼,帶著滿心的迷惑起身快步離開了床前。
太守府因為楚優辭的到來,整整忙了十多天,又因為丁淺語的身體漸漸恢複,這忙碌便要開始告一段落了。
這期間,越國不斷向邊境增兵,司馬浩然接連攻克了對方幾城,軍心大振,但隨著常百勝帶領朝廷大軍到來的日子越來越近,楚優章心中也頗有些憂急,接連派快馬催促楚優辭回靈州。
是以這日一清晨,楚優辭等人便在於輝的恭送下離開了青州郡,因為寧兒和小果的乖巧可喜,楚優辭臨行前向於輝將這二個丫頭要去,於輝滿口答應自不待言,寧兒小果也是連忙下跪謝恩。
一路上,丁淺語神情懶懶的靠在車裏,不時伸手去掀開簾子,探頭去望前麵的一輛馬車,惹得跟她一車的小果終於忍不住笑道:“丁姑娘,你是去看白將軍嗎?你很關心他啊。”
小果和寧兒都屬於那種看起來伶俐討喜的丫頭,但寧兒感覺要乖巧懂事得多,小果說話間倒是自有一派天真爛漫的味道。丁淺語心中本就毫無等級觀念,兩人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小果的膽子倒是不自覺的壯了,竟是一點兒也不畏懼這個有著“公主救命恩人”光環的美女主子。
果然丁淺語僅僅隻是白了她一眼:“你憑什麼覺得我在看他?他有什麼好看的!”
小果笑嘻嘻的道:“他又英俊又年輕,還是越王爺身邊的愛將,我們太守府的姐妹們私下裏都偷偷談論過他呢。不過據我這麼些天的觀察,他看丁姑娘的眼神,好象很有點不同。”說罷竟然還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丁淺語笑罵道:“你這小鬼倒是人小鬼大,不過你少跟我胡說八道啊,誰有工夫看他。”不過說歸說,她心中還是不由得暗中驚訝這小鬼的觀察力,她是何等人,白重潤對她的注意,她豈會不知,不過她倒是能神情自若,不就是被男生追嗎,這種經驗她還少了?何況古代人的表現更含蓄。
讓她比較頭痛的是,是楚優辭對她的態度,本來那一晚在大漠,她已覺得她對她敞開心扉了,兩個人不說別的,起碼建立起一種更為親密和信任的情感了。誰知她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從鬼門關逃回來的大喜過望之後,又陷入楚優辭恢複原樣的失望之中。當然,她不是不關心她,相反很關心,每天幾乎都要到房裏來看她,那話語,聽起來不鹹不淡,不痛不癢,而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令她幾乎要抓狂,她幾乎想揍她那張漂亮英氣的臉孔,比起現在這樣,她是多麼喜歡那晚緊緊抱著自己流淚訴說傷痛的楚優辭。
不過雖然想揍她,她還是沒動手,隻是也賭氣的選擇了漠然相對。這次丁淺語是真的生氣了,憑什麼呀?我什麼時候對別人這麼遷就過?又什麼時候這麼委屈過?你還不領情,就算你是古代人吧,我也的確是喜歡你吧,可是我對你已經夠主動了。你玩公主的驕傲高貴玩夠了吧,現在換我玩下。
想到這裏,她咬著下唇,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道:“你看那楚木頭,那馬車周圍重重護衛,也不怕缺氧憋死她。”
後麵一句話沒聽懂,但前麵的話小果還是聽懂了的,她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壓低聲音道:“楚木頭?你在說公主嗎?姑娘,你膽子怎麼這樣大,就算你是殿下的救命恩人,這話被人聽到的話,也是有大大的風險呀。”
丁淺語一瞪眼道:“那怎麼樣啊,我又不怕她。”
小果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的主子,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說實話,公主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我還真有點怕她。不過你幹嗎對公主這麼不敬啊,我瞧她對你也挺好的,她之前也昏迷了好久,一醒過來,便不顧白將軍和我們老爺的勸阻,非要到隔壁房間去看你呢,還說你若有什麼事,她一定會將白將軍和我們老爺重重治罪呢。”
什麼?丁淺語仔細確定了一下自己沒有聽錯,昏迷,嗯,是昏迷了很久,而且,而且,好象昏迷的時候,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裏,所有的回憶裏的鏡頭都在重現,她總是可以看到,易洋在機場裏那個決絕的背影。
原來,楚優辭還是真的很關心自己的,從別人口裏聽到的,和自己看到的客氣的關心和疏離,是不同的。可是,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是她不善於當麵表達嗎?不是的,那晚在沙漠裏,她對自己說“我怕死,我更怕你死”,她象一隻受了傷的小獸般在自己麵前宣泄著痛苦,尋求著安慰,那時,她本來以為自己看清了她的心,她喜歡她,也心疼她,甚至那一刹那,便決定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跟她相依為命,可是就那麼一轉眼工夫,兩人好象又從熟悉變為了陌生,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捉摸不透的感覺,討厭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