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歸再次恢複意識時,如影隨形疼痛糾纏著每一根神經,不僅沒有好轉,甚至變本加厲,像與生俱來般無法擺脫,同時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仍然活著。
好痛。
“你們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為啥他會傷成這樣?”
耳邊是誰在說話?
“這……他自己撞玻璃罩子上的。”
“你們把他綁過來的?!我不是在任務詳情那裏寫得清清楚楚,讓你們客客氣氣請他過來嗎?”
“您的原話是‘以友好的姿態進行邀請,可采取一定的強硬手段。’您也沒說明是到底是用友好姿態還是強硬手段啊……”
“胡攪蠻纏!荔枝,他是不是又背著我進行什麼奇奇怪怪的心理測試了?”
好吵……
鶴歸在病床上不耐煩地睜開眼,入眼是一片慘白的天花板,以及一顆飄浮的頭顱。
……一顆飄浮的頭顱?
鶴歸嚇得心跳都停拍一秒,趕緊閉上眼瞼,過了一會才敢眯著眼打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頸部斷麵處並不是想象中的一片血肉模糊,而是像鏡麵般平整,並向外放出柔和的光。
吊燈?鏡子?掛件?這什麼重口味的垃圾家裝!
“神,他還脅迫我和他一起狼狽為奸,還說不配合就要克扣我這次的酬金!”飄浮的頭顱情緒激動地嚷嚷,斷麵處發散的光也隨其情緒高昂變得像刺眼。
……荔枝?!
危機感再次降臨,鶴歸下意識想要逃命,卻被強光晃得連自己的手在哪都看不見。
“明明是你也覺得戲弄直男很有趣才同意的吧!神,我剛剛把這個醜女人的心裏話錄下來了,您可得來聽聽看,再論道論道我們孰對孰錯!”
“你這小肚雞腸的男人!你除了會偷聽別人內心然後告小狀外你還會幹啥?嘴巴這麼能碎叨怎麼不去流水線給瓜子剝皮呢?”荔枝的憤怒愈演愈烈,鶴歸覺得自己麵前仿佛炸開了一枚閃光彈。
“那也總比那種推卸責任的醜女好吧!自己辦事不力還要往別人身上潑髒水!你這種人怕是便秘都要怪地球引力不夠吧!”
鶴歸覺得太陽的日冕近在眼前。
“你這碎嘴三八再說一句試試看?”
鶴歸覺得超新星就要在麵前爆發了。
“試試就……”
“行了!!!!!”
一句怒喝打斷了這無休無止的爭吵,將鶴歸從超新星爆炸般的刺眼光芒中拯救出來:
“要吵吵去別地兒吵吵去!要不這樣吧,荔枝明天去光伏發電站報到,劉明飛現在就給我去隨便哪個居委會念叨去!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鶴歸偷眼望去,喝停這場鬧劇的是一個穿著玄色振袖長衣的怪物——它戴著白底紅紋的鶴喙麵具,頂著比潛鴨更飄逸的羽冠,拖著紋有繁複花紋的巨大鯨尾,而連接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部件的是人的身體,意外地協調了各個部分,展現出了一種違背自然的畸形美感。
怪物看似龐大笨重的身軀行動卻無比靈活,它沒給剛剛劍拔弩張的兩人任何解釋的機會,一尾巴將他們全部掃出門外,順手轉身帶上了門。還不忘用鯨尾掛上了插銷。
“不好意思,手下脾氣暴躁,見笑了。”怪物抱歉地笑笑,緩緩靠近鶴歸的病床,“好久不見,鶴歸。”
“……”
鶴歸怎麼可能認識這樣的怪物,他隻當是換了什麼新把戲來騙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裝昏,等摸清這幫人的老底再想辦法逃跑。
“醒都醒了,不打算給老朋友打個招呼?”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鶴歸見自己裝昏的伎倆被識破,幹脆單刀直入地質問道。
怪物聞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隻見他一言不發地將手伸到腦後,解開了固定麵具的引繩,露出了藏在其後的容貌。
雖然今天已經經曆了太多奇聞怪談,但鶴歸看到怪物真容的那一瞬間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他曾經熟悉,現在卻是最生疏的——
“……鸛爺鯨?”
死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