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磨磨轉轉纏纏繞繞的始終無法想透,他又偷偷看了花非花一眼,卻發現她又心不在焉,心中便更加鬱悶起來。
南宮、慕容兄妹、歐陽四人隻當花非花、莫飛紗兩人是尋常笨手笨腳的鄉野村夫,隨意一哂後,話題又繞著武林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打轉。
“先不說盟主失蹤是真是假,”歐陽力招手讓小二上前又要了幾盤川菜才接著說道:“但盟主身邊的富貴吉祥四劍僮、福壽如意四書僮進入江湖是確有其事吧。”
“咦?”什麼時候那八個愛惹事的小子不守著她的大本營,跑到江湖中攪和的,她怎麼不知道?也對,她喬裝潛進驚鳳莊時,方園五百裏都是布天門的地盤,為避免被人知曉身份後會被抽冷箭喂暗器練毒招,她隻有乖乖和外界斷絕任何聯係,認真又專心地經營她的婢女身份。江湖風雲瞬間變幻,此時即使聽到武林盟主換人做都不應覺得驚奇。隻求富貴吉祥福壽如意不要把江湖的水攪得更渾,還要累她收拾。
“他們出道不是為了最近那個傳言吧。”慕容慧收起扇子敲擊著手掌尋思道:“傳言兩百年前隨著毒魔莫癡雅的死而一同失蹤的《萬毒朝宗》近期又現江湖,引來邪道覬覦,白道恐慌,整個江湖亂糟糟的,一聽到毒書在某處出現,都一窩瘋地衝到那裏去,真是好笑。”
“是呀,江湖中每隔兩三年便會出現什麼寶藏秘笈的,還不都是騙人的把戲。”歐陽力嘴裏塞得滿滿的還不忘說話,結果噴得一桌都是菜星,南宮靜明看了看,還是放下了筷子,學吃不慣川味的慕容兄妹喝熱茶。
“說起來這幾天有許多江湖人士湧進青城,該不會《萬毒朝宗》有關係吧。”
“南宮,就你愛疑神疑鬼。”慕容慧冷哼一聲:“你莫忘了我們來幹什麼的,青城派新舊掌門交接儀式,多得是來愛湊熱鬧的江湖人。”
也不與慕容計較,南宮淡淡一笑:“我總覺得有些不妥,青城派多年來韜光養晦,我們幾大家族也隻是因為與青城舊掌門有些交新才受到邀請的,新老掌門都不是愛張揚的人,絕不會為交接儀式廣發請帖的。”
“什麼韜光養晦,縮頭烏龜才對。”
慕容慧嘀咕一聲,南宮眉頭一皺剛想說他兩句,背後便傳來冷哼的聲音:“這位小兄弟好苛薄的口氣。”
南宮回身望去,卻是和他們隔了兩桌的三個食客,說話的人已把筷子放下瞪住慕容慧,聽說話呼吸短提氣長,明顯是不會武功的人,看樣子像是本地鄉紳。
南宮連忙起身抱拳道:“這位大哥對不住,我這位兄弟說話一向沒遮掩的,望大哥原諒則個。”
見南宮這麼有禮貌,說話的人麵色稍霽:“你們注意在誰的地頭上說話。青城派對青城的貢獻極大,修渠造橋的都少不了他們,我們青城人斷斷不會任別人汙辱他們的。”
見南宮爭當好人,慕容的臉色更難看,他“叭”的一下合起扇子,站起來冷笑:“我說青城派是縮頭烏龜又怎麼了,純粹就是官府的走狗……”
“慕容!”
南宮厲聲叫道,而本地的三個鄉紳已氣得臉色發青,他們把碗筷一扔就衝到南宮桌前。
“臭小子,你再說一遍。”
“說幾遍都可以,怎麼,想打架啊,讓你們一百個都不夠。”
場麵頓時混亂起來,歐陽力也不吃飯了,和慕容婕拉住慕容慧,而南宮擋在三鄉紳麵前賠不是。
“小二,結賬啦。”
見樓上場麵已近失控,花非花尋思現在她功力大失又帶一累贅,還是遠離是非之地為好,當下決定飯也不吃了,早走早好。
“阿姐……”他還沒吃飽啊。
“乖,下去給你買糖葫蘆吃。”她哄小孩的手段也越來越高竿了。
小二上來後見本地的大戶和外來的公子哥扭成一團,嚇得忙擠到兩者麵前大爺大爺地叫著,幾乎哭著跪著求著,才把兩者分開。
“多少錢啊。”花非花從懷中掏出錢袋問道。
眼還瞟著互瞪的兩方人,小二衣發淩亂氣喘籲籲,他深呼吸了幾次才道:“客官,一盤辣子雞一兩二錢,一盤鹵牛肉一兩一錢,米飯三錢,算白送,你給二兩三錢銀得啦。”
“啊。”手嚇得一抖地沒有拿捏好,幾百文錢由錢袋中傾倒而下,跳脫手心之外,跌落在地板上,蹦跳著向四周滑行而去。
“小莫,快撿錢。”
花非花迅速地下達命令,小莫忙推開椅子,蹲在桌子下麵找錢:“你要得太貴了吧。”花非花朝目瞪口呆的小二說道:“一隻活雞也不過二百文錢而已,蒸炒一番最多隻要五百文,牛肉更便宜了,也算你五百文好了,喏,這是一兩銀子,拿去吧。”
“客,客官,我們這是會仙樓……”和路旁的鄉野小店不同啊。
“嗯,雞的辣味極正,牛肉也鹵得入口即化,不愧是大酒樓。”花非花點點頭表示認可。
“喂,你幹什麼!”
“噢,你就是那個跌了一跤說話又傻裏傻氣的人啊,長得滿漂亮的嘛。”
戲謔聲傳入耳內,花非花俏臉猛一沉,聽聲辨位,長棍一點,飛也似的躍到慕容慧身後,手向前一探,抓住他的衣領略一使勁,便把他朝樓下扔去。眾人隻覺眼前一花,等反應過來時,慕容慧已飛在半空中了。
電光火石。
整個動作悄無聲息,流暢異常,若不是樓下響起“撲嗵”的巨響,而慕容慧的位子換了個女子落座,他們還以為剛才的一切隻是幻影。
“小莫。”花非花拉起莫飛紗,看見他雪白的臉頰上捏出兩枚紅紅的指印,當下氣往上衝,臉色俏寒:“他好大膽子,竟敢傷我的人。”
“阿姐,是他不對,他硬踩著錢不讓我啦。”
花非花的眼神更變成冰刀地刺向南宮靜明、慕容婕、歐陽力三人,話幾乎由牙齒間恨恨地擠出:“莫非欺負弱小,擋人財路便是四大家族通常的做法嗎?當然,還有有口無德。”
“沒錯。”花非花的最後一句話引起本地三鄉紳的叫好聲。
而南宮三人還在震驚之中。四人中,慕容慧的武功隻略遜於南宮,雖說是暗襲,但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慕容扔到樓下,快到無法反應,眼前這個女子的功夫真高深得可怕。
咒罵聲不絕於耳,隨著“咚咚咚”可顯示出上樓的人有多憤怒的劇烈的腳步聲接近,灰頭灰臉的慕容慧出現在樓梯口。
“混賬,你竟敢卑鄙地偷襲我。”
“是你功夫太差,化解不了別人偷襲。”把傷腿放在另一張慕容婕坐過的椅子上,花非花背靠著窗不屑地道。而莫飛紗極為乖巧地為她捶肩,令她舒服地眯起眼。
嗯,嗯,果真八、九天沒運動過了,一動手,身體便受不住的酸疼啊。
花非花擺明了漫不經心的蔑視,更激得慕容慧火冒三丈,他急衝上去,扇子開合間,十三枚扇骨疾射向花非花,近距離的暗器缺少變化,但事突然力道強難閃避,南宮阻不及,不覺驚叫出聲。
一片銀光飄灑,棍子在手掌間極快舞動,劃出一道真空的影帶,扇骨前進力受阻,全更改了方向朝屋頂衝去,在榆木大梁上“篤篤篤”整整齊齊釘了一排。
“唰”的收起長棍,花非花的眉眼間已有怒意:“慕容,難道慕容閣沒告誡過你行走江湖時,非迫不得已不可隨意傷人嗎?連不會武功的人都挑釁,不論青紅皂白就下殺招,怎麼有一絲世家子弟的風範!”
慕容閣是慕容家族當權的大家長,以嚴厲無情著稱。
“誰準許你提我伯父名諱的!”慕容窒了一窒,但隨即又惱羞成怒起來。
“誰準許啊……”花非花傲然一笑,身向後靠,半身依在桌側,手支著腮,腿伸到椅上半躺著,一旁莫飛紗給她捶著肩。長眼半闔,仿似春日暖陽,倚在貴妃軟榻上臥賞綠春牡丹,聞香而醉的嬌弱尊貴的美人,但她臉上露出的傲然狂氣,卻和嬌弱沾不上一點邊。
那張臉!南宮靜明腦中突掠過一道畫麵,他忙扯住還想衝上前去的慕容慧,驚問道:“君臨神州,曼舞風花,前輩莫非是武林盟主花非花嗎?”
支腮的手猛地一滑,花非花的左臉頰“叭唧”一聲以親密之姿吻上桌麵,隨即她又抬起臉怒道:“什麼‘前輩’,我這麼年輕貌美!還有你憑什麼認為我是花非花。”在她記憶之中好像從未見過南宮靜明,當然,她的記憶力也不是太好就是了。
“那個,五哥書房裏曾有前輩的一幅畫……”庭前玉階,一黃衫女子倚東風笑,轉盼萬花羞落。明明笑得清雅,卻不知為何同眼前這個笑得狂傲的女子的感覺異常吻合。
見南宮的注意力全在害他出醜的人身上,慕容慧更為惱怒:“南宮,武尊是如何清奇優雅的人物,怎會是這個村婦,世上多是沽名釣譽之人,就你好騙!”
“慕容。”南宮急歎道,即使對方不是武尊也是不可招惹的人,為何慕容總是這樣任性衝動呢?“沒錯,這位小兄弟,你是認錯人了。”花非花竟沒反駁的一臉正色道:“我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甲而已,並不牽扯江湖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