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來送死嗎?”楊景臣瞪向王偉洛,順便也瞪瞪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們:“哪涼快在哪呆著去,別來湊這種熱鬧。
“不死也可以呀,加入什麼布天門不就得了。”王偉洛話鋒一轉,有些人聽了沉默不語,有些人還搞不清狀況地繼續點頭道:“對呀對呀。”
“要加入你去加入,我可不想讓青城墜入魔道。”這家夥就會說風涼話。
“可是人家沒看中俺的絕世才華。”王偉洛口氣酸酸的。布天門一定看中了楊家父子在四川的人望而極欲拉攏他們吧。“青城是你的,你讓它生便生,讓它死便死。你放心去吧,我們這些老友會為你找塊風水寶地的。”
“你以為你在旁邊就能躲的過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們此時別在這裏呆著了,回家繼續修練十年八年武功,再找布天門為我報仇可好。”
“躲不過就和你安置在一塊啊。”楊景臣還是這麼天真,他以為他們進得來便能輕易出得去嗎?布天門惟一一點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不會對無辜平民出手,但對撞到槍口上的武林人士卻不會太客氣。誰知道現在整個青城派中是不是有專門對付江湖人士吐呐運氣的毒素飄散,如今雖還感覺不到身體異樣,但與其逃出門外去暴斃,還不如悠閑地在屋內和朋友一起等死。“我們生不同時死同穴到真是一段美談哩。”
“呸,我可不想連死也和男人呆在一起。”楊景臣心酸酸地扭過頭去,卻又惹來王偉洛一陣訕笑:“哦哦,流貓尿了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在座的人都活了三、四十歲了,世上的事情也大多經曆過見識過了,就是可惜了子安……”
“對啊。”楊子安呆坐在椅子上捧著頭,無限悲傷懊惱:“想想就好不甘心,人家連媳婦都沒娶啊,這輩子連女孩子的小手都沒摸過!”
“孩子,都是因為爹爹工作忙忽略了你的終身大事啊。”楊景臣悲從心來,幾乎要老淚縱橫了。“是嗎?”楊子安卻以懷疑的眼光瞅著他阿爹。他每天都在阿爹身邊幫忙挖土方挑巨石,想忽略也很難吧,一定是故意的才對。
“當然!”楊景臣挺起胸膛,輕咳兩聲想重整父親威嚴,卻聽到室外傳來急跑的腳步聲,而後敲門聲響起,“掌門,是城南徐家、金家,趙家的拜帖。”
“哦。”楊子安就近打開門接過拜帖道:“我和父親馬上就去,你先奉果端茶好生伺候著。”門下師弟稱是退去了後,楊子安又把門關上,把帖子遞給父親:“阿爹,離布天門要求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鄰裏鄉親的越聚越多,雖說布天門不傷平民,但誰曉得毒一施展開會不會累及無辜,我們要想個辦法才行。”
“嗯。”楊景臣打開帖子,才看了二行便大喜道:“徐兄他們真是大方啊,竟送了小金佛作為賀禮呢,明年我們三個月的開銷便不用愁了……”突然又想到還不一定能活過今日,便又黯然。
一聽小金佛,滿屋的人都“呼啦啦”地擠上來看,不時“嘖嘖”地發出羨慕的聲音。
“啊,一對玉獅子哦,還是藍田玉呢。”
“噢,銀茶具,是從大食國進口的啊。”
“咦,南海珍珠……喂,花非花這個名字好怪……”
“聽著很耳熟啊。”
“和武林盟主同名呀。”
此話一出,室內頓時出現二秒鍾的沉默,但眾人隨即又哄然大笑起來:“怎麼會呢,武尊怎麼會跑到四川青城來。”
“前幾天我才聽到她突然失蹤了呢。”
“她和青城沒什麼交情啊。”
“就是有交情也不會和本地鄉紳同賀呀。”
“弄不明白去看看就好了,阿爹。”行動派的楊子安提議:“現今的武林盟主登位時你不是去送過賀禮嗎?應該見過她才對。”
“我隻是遠遠地瞄過一眼而已。”人太多離得太遠,隻知道盟主是女的,長什麼樣子可沒看清。“禮單上還有一行另外加上的小字,上寫外加草書一幅。”王偉洛手指著拜帖慢吞吞地道:“我聽聞現任武林盟主寫得一手狂草,但隻少數人得見。”
心“咚咚咚”狂跳起來,楊景臣猛抬起頭暴喝道:“草書在哪裏?”
楊子安被父親扭曲瘋狂的表情嚇了一跳地忙道:“隔壁屋。”
楊景臣“咚”的一聲撞開門就向隔壁書房跑去,其他人也是緊張又期待地跟上。隻有楊子安不明白麵對死亡的威脅都可以談笑風生的父親為什麼聽到“草書”就變得這麼失常。
“王叔,阿爹是怎麼了?”稍一耽擱,身邊跑得還隻剩王偉洛一人,他也是一副緊張不安的樣子:“你還小所以不懂,若真的是武林盟主的禮物的話……但也別太期待,希望越大失望越深……”
才進書房門,就看十幾個人在房內“劈劈啪啪”的亂翻禮盒,珠散玉飛,不一會房裏便弄得一片狼藉,惹得楊子安忍不住心疼地大叫道:“阿爹,每個禮盒上麵都貼有贈賀人名字的紅條啊,找花非花不是嗎?”他迅速看了一下房內,就在靠門處地上擺著的禮品盒裏翻了翻,拿出一款金紅色的錦盒遞給楊景臣道:“這就是她的禮物啊。”
用力握了握拳,抑製住顫抖,楊景臣極為慎重地接過錦盒,掀開盒蓋,盒內鋪絹布,靜躺著裝裱好的一聯橫幅。手伸了幾次才終於下定決心地拿起它。連楊子安都受到屋裏沉默肅穆的氣氛影響,緊張的嗓子發澀,手心冒汗。
隨著橫幅展開,“醒獅青城”灑脫狂肆的四個大字躍然紙上,竟比滿室金玉還耀眼奪目。
熱浪猛地湧入腦中,令楊景臣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閉上眼搖了搖頭後,才以做夢般的口氣問道:“這……這是表示我們青城終於……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立足於江湖,不會再讓人瞧不起了嗎?”
“那當然!武尊的手信可比那皇帝老子的聖旨還管用的多。你們青城派的標誌不是獅子嗎?‘醒獅’自是代表武尊都承認你們青城的存在了!”王偉洛用力拽住楊景臣的手臂大叫道,神情竟比當事人還激動得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楊景臣手用力握著書軸嚎啕大哭起來:“曾祖父、祖父、師父,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們一定也會歡喜得哭出來了吧。”
“那個,你們先別慌哭啊。”阿爹一哭,他的那些朋友也是扭過頭抹著眼淚嗚嗚直哭,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若這真是武尊的禮物的話,那她應該和徐叔他們呆在會客廳才對。”
“沒錯。”楊景臣迅速一抹臉止住哭泣。所有話等到晚上的時候拎上二斤白幹到祠堂裏和曾祖父他們再敘也不遲,現在重要的是去拜見武林盟主。
? ? ?
“阿姐,有股怪味道。”
原本老老實實坐在花非花身邊的莫飛紗因屋外若有若無飄進來的腥味衝淡了阿姐身上的香味而皺了皺眉,他用手朝空中扇了扇,嘟著嘴道:“好討厭,小莫不喜歡。”
“哪有?”花非花用力嗅了嗅,隻聞到清茶香而已。
“真的啊,你看小青也討厭呢。”莫飛紗扯開袖口讓花非花看,小青蛇果真一副浮躁的樣子,在莫飛紗手臂上滑來滑去,“嘶嘶”地吐著紅信。
“哦,那一定是真的啦。”花非花麵不改色地立刻改口:“因為小莫和小青都不會說謊呢。”
聽到兩人的對話,三鄉紳偷偷地瞅了莫飛紗幾眼,心中一再惋惜:這麼一個粉裝玉琢似的娃兒,卻是個癡兒。看俠女年紀也不大,卻這樣盡心盡力地照顧弟弟,真是讓人感動啊。
正在感慨中,會客廳的門卻猛地被轟然撞開,十多個人擁作一團地擠進屋內,不時還有人叫著“哪個是武林盟主”的聲音。花非花和莫飛紗因早早聽到腳步聲,隻是有些驚訝青城的迎客方式,而真正被嚇到的是三鄉紳和青城派最小的弟子。
但眾人已無暇撫慰他們受驚的心,十幾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房內惟一兩個還端坐在椅子上的人。
坐在方桌上首的女子一身華服,眉眼如畫,溫和嫻雅,如養在深閨無人識的官家小姐,嬌柔更勝春柳。
坐在右首的少年更是精致純澈,清雅富貴。兩人左看右看怎麼看也都像是金枝玉葉般的小姐公子哥走錯了地方進錯了門。先不管性別問題,兩人可沒一個像能統率武林的武尊。
“誰是青城派掌門?”一屋子人不能光大眼瞪小眼啊,深閨小姐先問話,嗓音幹淨低柔,令人如沐春風。
楊景臣不覺舉起手來乖乖回答:“我是。”
“阿爹,過了午時我就是掌門啦。”見美女問話,楊子安慌忙把老爹擠一旁,指著自己的鼻尖道:“我啦,青城派的掌門其實是我。”
覺得有趣,深閨小姐微微一笑,真如春光流逸,亮亮融融的,當下引得“這輩子未摸過女孩子小手”的楊子安看得傻眼。
“那你會種樹護林嗎?”
“咦?”美女為何不問他更充滿男子氣概的事情,比如耍刀弄槍的造詣,卻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以前隨阿爹一起開墾荒山種過樹。”
“這樣啊。”深閨小姐點點頭:“我曾在四川買下一處虧損的林場,現在還在物色一個滿意的合作夥伴。如果青城有興趣的話,可以製定一份計劃書交到東京。最好在年前完成。我們一挑好人選,開春便會投入運營。”
“虧損的林場?是青城山下的引勝林場嗎?”見沒人理他們,隻得自己又爬上椅子坐好的三鄉紳中的徐文驚訝地道。那有一片極珍貴的楠木林,卻因交通不便經營不善又加上偷伐者亂砍亂伐,林場虧損得連每年上繳國家的租貸費都拿不出來,這可是要坐牢的罪。林場主人急得差點要跳青城山。後來又聽聞林場主人把經營權轉賣給了外地人,賣了不少銀兩又轉做別處生意。難道是賣給俠女了嗎?但是他遇到俠女的時候,她可連飯錢都沒付清,一付窮人的樣子啊。
“徐兄知道的真是清楚。林場的買賣是小福在三個月前談成的,但他見了四川境內的幾個門派都不太滿意,便擱置了下來。每月約萬兩的銀子就白白扔掉,我們也很焦急。我是相信徐兄你們的人品,所以才會如此推心置腹。如果你們有意做木材買賣,青城派護林養林,你們做調查經營可好。當然也可以挑些機靈的青城派弟子教他們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六年還本期滿,你們可以決定買斷林場還是繼續按原樣經營。”
三鄉紳聽著怦然心動,三人互看了一眼,而又由徐父發問:“那我們若有意經營的話,應該還要交風險資金吧。”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花非花點點頭道:“但你們已交過了啊。”
“咦?”
“我轉送給青城掌門的南海珍珠啊。”花非花看向青城新掌門,卻發現他一臉灰白的表情,不覺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沒興趣經商嗎?若真覺不想做的話,可不用勉強呢。”
“你真是武林盟主花非花?”楊子安苦澀地問。
“是啊。”
“君臨神州的武尊?”
“沒錯。”
“那麼我現在可以說出來了。”果真人不可貌相,這麼可愛的小姐竟會是四大尊者之首,害他還垂涎了好久,幸虧沒做出失禮的舉動,要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楊子安沮喪不已地說道:“現在不是談生意的時候。布天門看上我們青城了,今日午時來聽答案。”
淡若春風的笑容猛然消失,除了莫飛紗外,屋內的眾人全都感受到極冷寒意,恍惚間,還會以為那個坐在上首的女子如飛花飄散,化作千般利刃飛刺而來,竟有兩個武功低微的人作出閃避的舉動。
“你的答案。”壓低的聲音,清冷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