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熱還尚未隱退去,秋老虎又發威,午後的陽光斜射下來,仍舊是毒辣辣的,偶有微風透過層層雕花錦窗窺入,藕荷瓣瓣香在湖心,衛府的丫鬟婆子們也偷得浮生半日閑,圍坐在後院的榕樹下乘涼,每個人都執著絲帕擦拭著額頭上止不住的汗水,手中的團扇也慢慢的搖著,“今個怎麼見二夫人憂心忡忡的,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張二家的開了話。
服侍二夫人的瑞雪撇了撇嘴“還能有什麼事?下個月秀女大選,二夫人不願二小姐入宮唄。”“也不一定就是二小姐參選呀,大小姐不也沒許人家嗎?”香玉搖著扇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瑞雪撲哧一笑“我說小香玉呀,你是剛來不知府中事吧?那大小姐與成將軍的長子早定了娃娃親,這個月底就要嫁過去了。”香玉恍然大悟般“怪不得那天老夫人說這府中又有喜事了呐,三小姐年紀尚小自是不能去參選,這樣看來的話,二小姐豈不是非去不可了?”
“大膽奴才,誰給你們那麼大的膽子在背後妄論主人家的事!”說話的女子十六七歲,身著一襲寶藍色的羅裙,三千青絲用一支蝴蝶玉釵束了起來,相貌倒不算出挑,但勝在端莊文靜,倒別有一種大氣典雅的感覺。
剛才還喜笑顏開的丫鬟婆子們被這突然出現的變故驚得魂不附體,剛才說話的幾人更是嚇青了臉,張二家的立馬把頭磕得咚咚響“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呐,奴婢嘴賤,奴婢知錯了。”畢竟是伺候過主子的,她知道奴才做錯了事就得先認錯,再求主子從輕發落再說自己又是大夫人房裏的認錯了就沒什麼事了,餘下兩丫頭見這陣勢也跪著磕起頭來,衛青兮擺擺手示意眾人起身,“今個就饒過你們,張二家的和兩個小丫頭自己去夫人那裏領罰。其餘的最好下次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們妄論此事,不然,衛府可留不下你們。”衛青兮說罷轉身自顧自的離去了。
這一切皆落在坐在對麵房頂上的少女眼中,她琉璃般的眼睛閃閃發亮如同黑耀石般充滿靈氣,眼眸熠熠閃爍著光芒,宛如收納著一泓湖水。黑長的頭發梳成一條長辮子,末端束以朱紅色的緞帶,一陣微風拂過,微細的黑發散落在耳旁、眉邊。“真的要入宮麼。”少女喃喃道。
月色清涼灑入庭院,顯得靜謐且安寧,此刻漣雲閣內,衛府二夫人林氏正與自己的女兒說著話“筠兒,為娘要告訴你一件重要事。”衛青筠一手撐著臉,一手取盤中糕點往嘴裏送,含糊不清地說了聲好。林氏愛憐地戳了戳女兒的額頭,歎道“下個月就是三年一屆的選秀了,宮裏來了話,你爹爹打算讓你進宮參選。”“娘親,真的非得入宮不可嗎?”衛青筠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林氏站起身,用手梳理著女兒的長發,歎了口氣“你大姐早指了婚事,你三妹年紀又太小,你爹他……筠兒,要不你逃吧,別管什麼衛府,別管其他的了……”“娘,我明白。”衛青筠轉過頭緊緊握住林氏的手,微笑道。
入秋不久,城中下起了細雨,雖不大,但讓經曆烈日近一月的百姓們喜出望外,窗外的景致也明朗了起來。門外廊下淩霄花開得繁盛,衛青筠捧了書坐在廊子下,為這雨天不得出門減了一些煩悶。“嗚嗚,二姐姐。”忽的聽見女孩子的哭聲,還未反應過來,雙膝已被一個小女孩給抱住了,“落兒,又怎麼了?”衛青筠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衛青落揚起掛滿淚痕臉,抽咽著“剛才……剛才四弟他……他把我種的小桃花樹給弄斷了,我氣不過就……就和他打了起來,誰知道……”“誰知道讓三姨娘給看見了?”衛青筠重新為她梳好小辮“你是知道三姨娘的脾氣,何必要跟她一般見識呢。”衛青落站起身子嘟起嘴不滿道“可是二姐姐……那個女人欺負我娘呀,我……”衛青筠抱她坐在膝上,複打斷道“別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叫,她始終是你三姨娘,若是讓爹聽見了可不妙,況且……落兒你還小,你還不知道這府中的事,待你長大了,你一定會明白的。”衛青落委屈地扁著嘴“紅嫣,把玉蓉軒的芙蓉糕給三小姐包起來,一會兒給三小姐帶回芙渠閣”衛青筠瞧見衛青落苦悶的表情,嫩白的小臉煞是可愛,伸手捏了捏,見她裝作生氣,抿嘴一笑,又知曉她的喜好,忙遣了丫鬟給她備好,“多謝二姐姐,那……那我先回去了”聽到心頭所好之物的名字,衛青落立馬擦幹了眼淚,急急忙忙想別了二姐回芙渠閣享受美味了“好罷,你這個小饞貓,我是不如那芙蓉糕重要咯。”衛青筠輕輕拍了拍衛青落的頭嗔道。聽到姐姐應允,衛青落拉起紅嫣的手,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了。衛青筠笑著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衛府四位夫人中,四夫人出身最低,做夫人前是府裏的丫頭,做了夫人後也不受寵,偏偏生的又是一個女兒,爹爹公務又繁忙連名字都未取,落字尚且還是大夫人所取,落,散落流落,而三夫人又仗著生了府裏唯一的少爺衛海,處處尋機會欺侮四夫人,四夫人本就因為出生低下而自卑,性情又溫婉,逆來順受,就這樣生生被她欺負,倒是青落,每次四夫人受欺負她都擋在最前麵,談及三夫人,青落單純的雙眸裏盡是仇恨,若日後她一番好的際遇,那……。想到這裏,衛青筠不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