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很離奇,夢裏,十裏桃林飛花如雪,青衣公子漫步在桃林裏意態悠閑。晏雪衝進桃林氣喘噓噓地說:“銘華公子,雙子村有好多孩子得了奇症!”公子轉過身來,氣度風華如皎皎明月,卻看不清他的麵容。公子的聲音氤氳在飛旋的花瓣中,出塵而飄渺,公子說:“隻是我已經離不開這桃林了,我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在這裏等待我的妻子和孩子!”忽然一陣風來,飛揚的桃花像螺旋的綢帶環繞著公子,公子說:“幸好林外還有你們去醫治那些孩子,你去吧,如果碰見我的妻子,告訴她我一直在等她。”說完,公子像一縷幻影在她麵前消逝。晏雪環顧,茫茫天地間隻剩下她一個人。
醒來,窗外月華如霜,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晏雪再也睡不著了,起身來到院中。
沒有例外,薛雲劍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吹簫,他吹得很專注,時而抬頭望月,麵容隱在一片陰影當中,涼涼的,像秋夜的湖水。
那簫,卻沒有聲音。
晏雪歪了歪頭,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奇異,卻不便打擾別人的樂趣,準備回房。薛雲劍已經發現了她,放下簫,淡淡道:“聽到曲子了嗎?”
晏雪道:“沒有。”
薛雲劍輕聲道:“我卻聽到了,就在這樣的月夜下,簫聲嗚嗚咽咽的,剛開始你覺得柔和好聽,可是後來卻覺得像是哭泣,如絲如縷纏綿不絕,在耳邊回蕩了二十多年。”
晏雪道:“哦。”
薛雲劍瞟了她一眼:“你為什麼睡不著,認床?”
晏雪搖頭,立在院中的一棵棗樹下,月光透過斑駁的枝椏落在她的臉上,女子的臉生動得像掠過搖曳花影的一汪清泉。
女子說:“我夢到銘華公子了?”
薛雲劍一震,目光定在女子的臉上,聲音平平地問:“你認識銘華公子?”
晏雪搖頭:“以我的年紀哪能結識到銘華公子?我隻是非常感佩公子的情意,才請求父親讓我來看看這十裏桃林,其實,治療癲癇,非我所長。”
薛雲劍嗤笑一聲。晏雪不知道他嗤笑的是自己不切實際的偶像崇拜,還是自己不太高明的醫術,登時像針紮了一般,臉騰地紅了。
薛雲劍卻沒有看她,繼續道:“也是,我差點忘了,對於小姑娘來說,一個多才多藝為情獻身的男人多麼值得追捧,倒是符合幻想的好郎君呢!”
聲音神態極盡嘲弄。
晏雪不怒反笑,反唇相譏:“我也忘了,一個多才多藝鍾情不二的男人是多讓其他男人嫉妒啊!薛大夫剛才是在吹簫麼,怎麼就不出聲呢,不會是壓根就不會吹吧!”
說完,也不看對方的臉色,拂袖而去。
這一夜,晏雪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方麵薛雲劍不經意露出的尖銳刻薄讓她生氣,一方麵撕破臉後病因查找的合作又讓她擔憂,如此糾結了一個晚上,直到天露出朦朧光亮時才模模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醒來後心情便有些惴惴,看薛雲劍時,神情自若,似乎昨夜的一場爭執隻是幻夢過境。早飯罷,薛雲劍很自然地問她:“楊姑娘是同我一起呢,還是獨自去查病因?”其實自來到這裏,晏雪不自覺地就把薛雲劍當成他們這二人調研組的組長,或許因為對方是父親的好友,也或許因為對方年紀雖輕卻已經累積下的名聲,心中很自然地對對方存了一份敬意。聽他如此問,一愣過後便道:“既然是合作,我自然是跟著薛大夫的。”
薛雲劍聽後,笑了笑,再無言語。
一時二人走到村頭,晏雪疑惑:“薛大夫不去看那些患病的孩子?”
薛雲劍斜眼看她:“現在是春耕時分,你以為家家都閑得等著客人去光顧?”
晏雪無語。
來到野外,滿目都是是鋪展的綠意,綠油油的麥苗像一塊巨大的綠氈延伸到天際,天氣晴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甜的氣息。
偶爾,會看到犁田灌溉的農人,此情此景,就像一副輕鬆寫意的田園圖畫。
薛雲劍目視遠方淡淡道:“桃花源裏可耕田,不就如此?別的地方都是佃農租田來種,收成裏十之七八還要歸田主所有,而這裏的人,不論多少都有自己的田地,堪堪就像在桃花源裏一樣。其實誰又知道,隻不過是這田地真正的主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