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貴一聽見她的要求，立馬傻了眼——
這不就是說，格格還想走？！怎麼可能！
他沉默了一下，硬著頭皮說：“格格……實不相瞞，依奴才看……格格要是見到萬歲爺……隻怕走不掉了……”說著，目光閃爍地看了南宮尋一眼。
“這是為何？”青蕪說，見他有顧慮，又道：“不必擔心，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申貴點點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格格有所不知，最近萬歲爺的脾氣是越發叫人拿捏不準了……加上前不久四阿哥榮親王……格格可能也有耳聞，皇上原本是想立四阿哥為太子……隻是四阿哥福薄……”
這個青蕪自然知道，皇貴妃董鄂氏生的四阿哥，這麼小就被封為親王，資質還不清楚順治就有意立他為儲，隻是生下來幾個月不到，就去世了。
聽到這個，想起自己無故夭亡的兩個孩兒，青蕪臉色一沉，淡淡道：“不必說這些，你撿要緊的說，到底能不能幫我安排？”
申貴猶豫著，道：“皇上因為格格私自出宮的事，著實龍顏大怒，格格要是回去好生賠罪，皇上也不會怪罪，可是若格格的意思是還想走……”
“那又怎樣？”
福臨會生氣在她的預料之中，但是她無意在救了孫靈遠之後留下來，她發誓要保護張玄雲，也不想再回答那個死氣沉沉，勾心鬥角的皇宮。
再深的感情，若要犧牲自由為代價，她也不喜歡。
而且回去能幹什麼……看著他疼愛他的愛妃？看著他為了他的愛妃去世黯然神傷？看著他……為這動蕩的江山勞心勞力，身體每況日下，最終病逝在二十四歲的英年上？
他，生命的軌跡就是這樣的一個君王。
與她，就如兩朵雲，從底下看是在一起的，其實根本就不在一個高度。
她對這段感情付出的代價已經太多……至今想到曾經攀附在自己身體裏那兩個孩子，都會覺得啃心噬骨的疼。
已經沒有那麼多勇氣，像初見時候一樣，不明白命運的崢嶸，不明白雲海下就是懸崖，義無反顧，舍棄一切，赴湯蹈火也要奔向那個人。
人……越活得久，經曆得越多……反而越加膽小。
腦海裏正在思量不休，隻聽申貴出聲，道：“格格可知道，萬歲爺一直都清楚格格的行蹤。”
“我知道。”青蕪微微苦笑，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對張玄雲下格殺令。
“那……格格可知道，皇上為什麼沒有讓人帶您回京？”申貴麵上微微有了一些責怪之色。
“為什麼……”青蕪有些詫異……她倒是沒有想到，福臨若是知道她在哪裏，怎會……怎會不叫人帶回她？
“皇上是在等格格自己回來。”
申貴微微歎了口氣……萬歲爺雖然什麼也不說，但是他****隨侍左右，怎會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
經他一說，青蕪也明白過來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自己留書出走，他惱怒之下礙於尊嚴也不會勉強她，但是卻在瞪著她自己主動回去認錯！
他不知道孩子的事……在他看來就是一等半年毫無音訊！而且最棘手的就是……要處置孫靈遠的時候，自己來了……
這……別說是唯我獨尊的君王，就算是個平常男人都無法容忍。
這件事她就不該明著摻和……
看到青蕪臉上的為難之色，申貴就知道她已經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忙試探著問道：“格格為何過了半年才回來？”
“此時休要再提……”青蕪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讓我見到皇上的事就拜托公公的……至於怎麼抽身，我自會想辦法。”
“這……”
“有勞公公了。”青蕪向南宮尋使了一個眼色，退兩步，走到了窗邊。
“格格請留步……”申貴人忍不住，還是開口叫住了她。
“怎麼？”青蕪頓了頓，問。
“格格聽奴才一聲勸。”申貴壓低聲音道：“皇上雖然現在念著格格……但是格格這樣給皇上氣受，比不得承乾宮那位溫柔賢淑，事事為了萬歲爺著想……這話格格別不愛聽，奴才是為了格格好……哪個不喜歡和順聽話的……早晚萬歲爺的心思就……”
“夠了。”
青蕪背過身，輕聲打斷了他。
“格格……”申貴皺著眉，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我知道申公公是為我好。”青蕪笑著說，眼裏卻一點笑意也無：“麵聖之事就請公公替我安排吧，我在歸鴻樓公公的消息，盡早。”
……
夜風迎麵吹來，吹在臉上生生地疼……剛才來時還無感覺，現在隻覺得冷，從四肢一直冷到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