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六年三月,洞庭湖畔的桃花已經開了,一片片恍如紅霞,燃燒著,將湖水邊點綴得一片風光旖旎,美不勝收。
湖邊停泊著一艘精致的小船,船上鋪著紅毯,上麵放置著一張紅木小桌,桌上海棠石煙壺旁,單單隻放了一個杯子,晶瑩的玉杯裏裝著碧綠的液體,散發出一陣叫人神醉的芬芳。
桃花瓣向下飄灑,一片,一片,終於有一片落到了獨酌那人的杯裏。
她這才注意到溫好的酒已經涼了,伸手將杯子拿起來,舉杯的手瑩白如玉,纖細如易碎的琉璃。
舉到嘴邊,溫軟的紅唇畔,帶著一絲含著醉意的微笑。
酒未入喉,小巧的船隻忽然顛簸了一下。
“參見堂主。”轉眼間,一個黑衣人已經單膝跪在了她麵前
“是郗越啊……”那人開口,語調裏含著一絲慵懶:“來……陪我喝一杯。”
“堂主……”黑衣少年微微局促:“你喝多了……屬下帶你回梅花塢……”
“竹青垂虹果然是好酒。”女子卻似沒有聽到黑衣人說話一樣,自顧自地端詳著那杯,還有杯裏的酒,和著桃花瓣,將碧色的酒液傾進喉裏。
“堂主……”名叫郗越的黑衣少年不安地看著她:“壇主有令,叫堂主立即回易莊。”
“這麼近的地方,還怕我丟了不成。”女子的聲音微微不悅,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張玄雲來了麼,有沒有帶垂虹酒來?”
“堂主莫要再喝了……”看著眉梢眼角帶著微微紅暈的美豔女子,少年硬著頭皮道:“張先生沒來,但是……壇主今日回來了。”
“唔……”她含混不清地答應了一聲,還要去拿酒壺,手腕上忽然一緊,手已經被握住了。
抬起頭,迎麵便看見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生的倒是俊俏,隻可惜臉上的神色如蒙了一層寒冰一樣,目光森冷,叫人一看之下背脊生寒。
“南宮尋?”看見這人,她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笑意“你來啦?”
“堂主。”南宮尋劍眉蹙起,麵色微沉:“和我回易莊。”
“你來都來了……怎麼不一起喝一杯。”她掙脫他的手,再往杯子裏倒滿,往外麵灼灼的殷紅色敬去:“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般美景?”說著,回頭看他,微微一笑。
“堂主要的昆侖鏡,飄渺門的人已經找到了。”南宮尋歎了口氣:“堂主可願回易莊驗看?”
“昆侖鏡……”聽到這三個字,她立馬站起身來,然而因為站得太急,眼前一黑,眼見就要跌倒,南宮尋眼疾手快,將她抱在了懷裏。
“回莊。”她喃喃著,轉了個頭,在他懷裏蹭了蹭,便閉上了眼睛。
南宮尋皺緊眉,忍了又忍,才把將她就從這兒扔下船的衝動忍住了,一手抬起她的腳彎,將她橫抱而起,一眼看去,他出去辦事才半個月,這個女人又清瘦了許多,睫毛在白玉一般的臉上投下我淡淡的陰影,依然蓋不住上麵一圈青黛色。
自打得到那卷卷軸之後,她翻來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讓收集的神器也收集完了,不知道她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看見郗越依舊愣愣地跪在那裏,南宮尋無奈道:“起來吧,我知道你拗不過她,不怪罪你。”
這個女人到了易莊才半年,整個神佛堂已顯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仗著神佛堂的力量,竟然擯棄鬼帝立下的不過問江湖之事的規矩,一舉先收服了君山飄渺門。
封洛秋宸為殺佛壇壇主一事贏得了洛秋宸的效忠,反過來製約於自己,又將殺佛壇所有殺手的信息情報都弄到了手。
靠著這些情報,開始在天下搜尋早已失落的上古十大神器。
和鬼帝的殺伐決斷完全不同,她靠的是力量的製衡,加上心底仁善,對這些冷血殺手的生命愛惜不已,半年已經贏得了不少人的擁護——郗越就是其中一個,在南苑被她救下來之後就一直死忠於她。
就連她製定下殺神壇殺手回到易莊必須摘除麵具這一條規矩的時候,他堂堂殺神壇壇主反對也無濟於事了。
南宮尋又歎了口氣,都這麼久了,他還是不喜歡臉上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裏的感覺,迎麵吹到風,下意識別轉過頭,抱著她往船外走去,郗越站起身跟在後麵,岸邊已經有一輛馬車候著。
“失卻之陣……”她夢中低語,喃喃著,輕輕吐出一口氣,溫軟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胸口:“唔……福臨……”
……
整個人幾乎被扔到了馬車裏,背後磕碰的痛感讓她睡意全消,睜開眼睛,有些疑惑迷茫地看著麵前忽然翻臉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