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某個仲夏的夜晚,天空烏雲密布,風在耳旁呼呼作響,大街上的行人都步履衝忙的趕著回家。在匆匆的人群之中,一位瘦而高的少年緩緩前行著。
他在馬路上晃悠,雙眼迷離,似乎並不擔心這場暴風雨的來臨,而是期待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
他的脖子上掛著碩大的黑色耳機,搖頭晃腦、搖頭晃腦。耳膜裏充斥著阿嶽的歌聲。
鼓點,不停地敲打,他有些惆悵的想,也許隻有音樂才能讓他如此放鬆吧。
他穿著一件黑色阿瑪尼外套,裏麵是寬大的白色T恤,T恤上印著英氣逼人的卡卡西,卻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格外顯眼。
他不想回家。冰冷的家,是比任何地方都孤獨的洞穴。
昏暗的燈光籠罩著滿身銳氣的他,將瘦長的身影拖到光暈的盡頭。
他想起課間,有個女生倔強的說,她以後不要生孩子。他問她為什麼?女生說,如果生了,沒有錢,也是養不活的,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何必生呢?
他當時沒有作聲,但他很想告訴那個女生,就算擁有優質的生活,如果沒有愛,生活也是貧瘠的。這是他最為真實的感受。
離群索居的人,是最孤單的、最寂寞的,心靈會很快死去。
住在空蕩蕩的別墅式的小區裏,他並不感到快樂。
他懷念,很小很小的時候,和爸媽擠在小小的窩裏。和夥伴們光著腳丫在巷子裏奔跑的感覺。一抬頭,就能看見夥伴兒微笑的日子。爸媽很少回家,他擁有花不完的錢,卻無法和同齡人一樣,享受父母的關愛,甚至連責罵都無法得到,他們總是匆匆回來,又匆匆離去。
這個男孩,叫做陸十三,是一個高中學生。父母經商,卻給不了他家庭的溫暖。
他回到家,打開電視,CCTV的氣象台正播放著每日必播的天氣預報。
屏幕裏,每天標準微笑的氣象播報員,一頭長長的栗色頭發披至肩頭,習慣性的眯著眼睛說,明天全國將有大到暴雨。他嗤笑一聲,捋了捋有些長的劉海,看向窗外,黑夜籠罩著屋外的花園,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又是雨,已經連著下了好幾天的暴雨了。這幾年,天災人禍還少麼?現在沿海地區的救災持續進行,左也賑災右也賑災,全世界都水生火熱著呢,這個世界誰又是誰的救世主呢?東半球是雨,西半球是旱。讓他不禁聯想起幾年前,和陸蕭蕭一起看的電影《2012》,提起陸蕭蕭,難免要說起陸十三和陸蕭蕭的關係。
明確講來,陸十三和陸蕭蕭是親戚。
陸十三的繼母和和陸蕭蕭的繼父結婚了。
他是她的弟弟,但兩個人從來隻喊對方的名字。陸十三記得,他和陸蕭蕭在電影院看完《2012》,電影預言未來2012年即將遭遇的世界末日。陸蕭蕭一直絮叨:聖經說,是諾亞方舟救了世界。中國的上古時期,說是女媧補天讓地球重複生機。
然後,陸蕭蕭歎了一口氣:“喂,陸十三,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小學畢業非典了,初中畢業禽流感了,高中畢業甲流感了,2012年好不容易大學畢業可以養活自己了,居然、居然……要世界末日了!令人發指的鬼世界!”
陸十三的下巴當時特配合,哐當掉在地上。
陸蕭蕭果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犀利女子。
陸蕭蕭是陸十三唯一關心的一個人,因為這個比他大幾歲的所謂姐姐,是唯一一個讓他感受到溫暖的人。
他不禁的笑出了聲,方才從回憶中醒來,他想起來明天是自己的十七歲生日。他自嘲地朝沙發打了一拳,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掏出手機來,想要給人發短信。
但是,他翻了一遍電話簿,覺得幾乎沒有可以聯係的人。幾個狐朋狗友,瘋玩起來哪裏顧得上回他的短信。至於其他的朋友,他又覺得唐突。的確,他很少主動聯係別人。
因為,總是別人聯係他。
朋友們的聚會,球場的比賽,追他的女生的表白,手機統統記錄在案,卻沒有可以好好聊天的人。
他翻到了陸蕭蕭的手機號碼,經常漫長的掙紮他打了一段冗長的話,亂七八糟的,簡直是碎碎念,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他把短信編輯好了之後,在按發送鍵的時候,拇指突然停住了。
他覺得,還是不發為好。
他索性將手機丟在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去冰箱裏拿飲料。
他走了兩步,他轉身,有意識的撲倒在沙發上,右手胡亂地抓起原本被他丟在一邊的手機。他還是想給陸蕭蕭發上一條短信。
而短信的內容卻刪刪減減,最後隻剩下兩個字:在麼?
陸十三怕她在,也怕她不在,同時惶恐她回複他短信。
這種感覺這是讓人懊惱。為什麼她總是能左右他的情緒?
“嘭……”陸十三望向巨響傳出的方向,窗戶哐當的拍打著,放在書桌上的一本書被狂風吹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