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什麼可說的了,板垣隻好起身告辭。
分別時,他送給傅作義一把軍刀。傅作義呢,也有禮物。
老傅的禮物是,端硯一方,四書一部。
好好學著寫寫字,看看書吧,別一天到晚喊打喊殺,顯得一點素質都沒有。
板垣可沒這好性子,他愛的就是軍刀,對四書五經哪有半點興趣。
既然傅作義不肯答應退讓,那就把他趕回山西,讓他去跟閻老西做個伴。
關東軍要進攻綏遠,依靠的是內蒙古的德王。
駐守察哈爾的劉汝明沒有蕭振瀛那樣的勇略氣魄,這使德王的賊膽一天大過一天,他不僅要鬧獨立,還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準備兵發綏遠,以便建立臆想中的“蒙古國”。
德王本來對傅作義還有點忌憚,遲遲不敢動手,可是日本特務卻在旁邊一個勁兒慫恿他。
這個日本特務,就是密謀“馬玉山路事件”的那個助理武官田中隆吉少佐。不過人家今非昔比,少佐成了過去時,如今已經因功升為中佐了。
在南方玩陰謀嚐到了甜頭,調到北方之後,田中擔任了德化(現為內蒙古化德縣)特務機關機關長,準備到綏遠再玩一把心跳。
他對德王的“膽小懦弱”十分不屑。
知道“九一八”不,東北軍當時號稱全國最強的地方軍,還不是一打就跑,我們窮追至長城,輕輕鬆鬆就拿下東北四省,建立了“滿洲國”。
傅作義有什麼啊,不過徒有虛名罷了,不見得比東北軍強到哪裏去。沒準也是個一嚇就撒丫子跑路的軟蛋,綏遠很快就是咱們的了。到時候,“蒙古國”一定比“滿洲國”還風光呢。
德王一想,有道理。
再看看田中的樣子,不出兵也不行了,他的偽蒙部隊全都是日本人給投的資,老板得看產出啊。
德王馬上給傅作義發了份措辭強硬的挑戰書。
可是它卻隻換來傅作義的一聲冷笑。
不揍你一下,你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好吧,既然你屁股癢癢,我也就用不著再客氣了,姑且扮扮老師的角色。
傅作義如此義無反顧,是因為他通過情報,已初步掂準了來敵的分量。這個情報,不是來自己方特工,卻是由另一個日本特務機關機關長提供的。
羽山喜一郎,綏遠首府歸綏(今呼和浩特)特務機關機關長。
羽山剛到歸綏時很是張揚。在他的壓力之下,傅作義被迫作出妥協,將九一八紀念堂改名為“公共會堂”,將長城抗戰烈士公墓改名為“烈士公園”。
之後,羽山又公開設立了“羽山公館”。這在當時華北的日本特務機關中是獨一份的,在此之前,即如老牌的土肥原和板垣也不敢如此囂張。
羽山的三板斧狠不狠,狠,可是傅作義很快就會讓他認識到,雙方較勁,最終起作用的還是智慧和韌勁。
傅作義首先把他的參謀處長安插到羽山身邊。
這位參謀處長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由他陪著羽山整天胡吹海侃,吃喝玩樂,表麵是獻殷勤,暗裏等於在羽山身邊安了個眼線。
羽山公館很偏僻,周圍的人很少。羽山大概以為這樣一來,便於他刺探情報,誰知道卻為傅作義安排盯梢帶來了便利。
因為出出進進就那麼幾個人,傅作義索性安排便衣憲兵在公館四周擺攤設點,對可疑人員一律進行盤查處理。
有一段時間,羽山總覺得奇怪。
他在找來的中國人身上大把大把花錢,可那人一旦出了公館,杳如黃鶴,連個回音都沒有了。
想來想去,他隻好把問題歸結到“品質”上去:世道涼薄,人心不古,原先一貫老實忠厚的“支那人”竟然也靠不住了。
身邊潛伏著傅作義的人,而線民又進不了他的公館,羽山成了聾子瞎子,不僅刺探不到任何情報,反過來還要給老傅送情報了。
羽山早就掌握了關東軍製訂的侵綏計劃。他知道此次攻綏,關東軍不會直接參與,於是心裏麵就產生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念頭。
他竟然是站在傅作義這邊的!
說怪,其實也不怪。雖然同是機關長,但羽山與田中還不太一樣,田中的直接上司是關東軍,而羽山卻歸華北“駐屯軍”管。
由於這個緣故,羽山和田中的關係就很微妙。因為大家都是要在內蒙古這裏建功立業的,田中的功勞大了,羽山的功勞就小了,換句話說,關東軍的成績多了,華北“駐屯軍”的成績就少了。畢竟,蛋糕就這麼一塊嘛。
在羽山看來,田中跟德王打交道,他羽山做傅作義的“客卿”,各有專屬,現在田中要來打綏遠,某種程度上是在搶人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