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小狗福目光微凜。
他固然在此處留了埋伏,但認真來說,由於時間太短,恐怕殺傷力並不高。但如果是北狄人逃遁,便可以追擊一波,打出一輪的威風。
“不出韓將軍所料,北狄人以為主公一到,都不敢戰,反而是往後逃了!韓將軍,這趙狗,當真如此怕主公麼?”
小狗福未答,天下很多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與那位趙狗,曾是相熟的老友。趙狗的起勢,更離不開自家主公的幫助。
但如今,已然是不死不休了。
他也明白,趙狗為何如此懼怕。那種感覺,便似官坊裏的一根罰簽,作惡了,殺人放火了,這根罰簽便會落下,隨即便是一場大刑伺候。
對趙狗而言,自家主公便是那根罰簽。
迅速晃散思緒,小狗福昂起頭,在他的麵前,雖隻有數千人的蜀卒,卻已經開始在後追擊。自然不能殲滅多少,但實際上,隻要逼迫趙青雲生出逃遁大敗之勢,待情報傳到右寨,那位柔然守將定會生出心思。
夜黑風高。
趙青雲夾著馬腹,急躁地打著馬鞭。在他的後方,追隨逃遁的近二萬北狄大軍,皆是神色倉皇。隻真以為,是差一些中了蜀人的埋伏。
“怎會,他怎會在這裏!”趙青雲聲聲怒吼。
“衛山,你看清了麼!蜀王甲,徐字旗,你都看清了麼!”
“大當戶,這並無錯,隻是——”
“再如何講,我與他也是故人。在河州外,他便想殺死我了,若非是天降雨水,我便要被燒死了!”
“他便是如此狠心的人!我當初擢升征北將軍,見著他還在賣酒受欺,我是真要與他同享富貴,他作我的幕僚,在河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這麼些年流亡草原,我……我好似也並未多恨他。我如今隻是想爬高一些,讓他正眼來看看我,莫要一見麵,便是一副生氣的模樣。”
趙青雲昂起頭,有些莫名地聲音哽咽。但很快,隨著一陣乍起的急風,又將他的小矯情吹散。
他複而垂頭,一邊死死揪著馬鬃,一邊又神經質地失笑出聲。
“便是如此了,他一直看不上我的。成西蜀王了,又要打贏了北渝,天下百姓敬你拜你,你了不起,你好了不起啊,憑什麼我趙青雲,要換成這副鬼模樣!”
趙青雲死死咬著牙,咬得齒唇滲血,臉龐猙獰至極。
“什麼殺良冒功,什麼不擇手段,我若不如此,我不爬高一些,誰會幫我一個筒字營的小校尉!”
衛山在旁,並未聽得太明白,隻以為麵前的大當戶,像突然抽了瘋一般。
“大當戶,蜀人在後追擊了!”
趙青雲喘著大氣,急急收了聲音,再回頭去看,果不其然,後方的火把與廝殺聲越來越近。前方的騎軍雖能遠遁,但後方尚有不少的北狄步卒,已經發出了慘叫聲。
那一麵的徐字旗,看得已經不太清。但在趙青雲的眼底裏,卻好些閻王的索命旗一般。
“大當戶,後頭的兄弟……”
趙青雲鼓起眼睛,奮力抽出了彎刀。他很明白,如今麾下的這支人馬,或已經是他最後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