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3）
“我喜歡這座城市。其實，小時候除了去外麵讀書和工作，隻是來過這裏的火車北站和機場，我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但是，不知道怎的，我就是對這裏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在這裏，我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異鄉人，不會有漂的感覺，這是一座很容易讓人產生歸屬感的城市。有時候，我看著父母從外麵買菜回來，我仿佛覺得自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許久。佳瑄，你能明白我的感覺嗎？”
怎麼會不明白呢？
我握著她的手，想起我們在北京的風風雨雨。從此之後，北京城裏少了一名八麵玲瓏的廣告總監，但是在這個偏於一隅的城市，又多了一位幸福的女人。
求仁得仁，莫過於此。
我羨慕莫一一。
那天莫一一留我在她家住，我倆躺在床上聊天。她說想起讀書的時候，家裏隻有爺爺，她害怕沒人陪她玩，老是拖著班上的女生去她家留宿，就這麼躺在床上聊天，一直聊到天際發白。如今，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可是隔壁的房間再也不會傳來爺爺的咳嗽聲了。
“一一，你已經很幸福了。”我側躺著，看著她閉著眼，雙手枕在腦勺後麵，臉上的表情平靜淡然，像是睡著了。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會珍惜。”她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我，“佳瑄，那你呢？”
從離開北京到現在，她從未開口問過我的事情。如今，我們距離那麼近，就著窗外的燈光，我甚至可以數清她的睫毛。古人所說的坦誠相見，是否就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轉過頭，看著天花板，是的，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不知道幸福是什麼。
“一一，你會不會怪我瞞你那麼久？”我們生活在那樣的一個環境，永遠做不到真正的坦誠，不說就不問，總是懼怕自己的關心在對方眼裏成為一種窺私的好奇。這是彼此的底線。可是，現在，這條橫亙在心底的界線終於蕩然無存。
“你不說，隻是怕我會罵你。我又怎麼會怪你？瑄，你有時候鴕鳥得真可怕。以為什麼都不說，問題就不存在了？”
“我怕，即使在一起了那麼久，我還是怕。”
“說到底，你不過是不相信他罷了。”
“不，我也不相信我自己。”
就是在這樣一個深夜，在我離開北京，離開聶亦鵬三個多月之後，我終於肯正視自己的心魔。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來北京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傅心揚的，那麼死心塌地的追隨，那麼費盡心思的掩飾，我以為我了解他，從一出生就在一起的那個人。其實，不是的。
“一一，你以前說我傻，隻有我知道自己不是。我喜歡他，卻保持距離，仿佛這樣的姿態我就可以超然地看著他，看著他走馬章台，換女友跟換衣服一樣頻繁，我從一開始心痛，到後來的麻木，再後來，我甚至還會惡毒地想，這些女人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我明知是因為自卑，所以不敢，可是又要讓自己看起來那麼若無其事，好像隻有這樣，我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害。
“那天，傅心揚說他覺得配不上我，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防禦的姿態會讓他產生這樣的錯覺。後來，我終於肯承認，雖然我一直為他寫歌、幫助他，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不認同他這樣的人生軌跡的。一個人成名了那又怎樣？在別人眼裏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所以看著他這幾年鬱鬱不得誌、沉沉浮浮，我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太冷血和薄情，一方麵做著這些事情，另一方麵又在內心嘲笑他的所謂理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