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把地上血跡收拾一下,回去了,記得這件事不要說出去,說出去對你們也沒什麼好結果,如果別的工友問起,就說我們找個地方把他厚葬了,聽見沒有?”
“是…是……”
攪拌機逐漸碾碎老洪的身體,如同真正的巨獸一般,將老洪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塊骨頭,都統統啃碎嚼咽,後麵三人的對話他早就聽不見了。
他隻感到無比地窒息與無窮地絕望感,以及,強烈的怨念。
老洪其實一直都有意識,隻是沒能有力氣動彈。
直到最後,他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墜樓沒有帶走他的生命,是黑心的工頭與唯利是圖的工友斷送了他的生命與希望。
他的念頭就此戛然而止。
整片空間內的事物轟然碎裂,一切又重歸混沌黑暗,某人的意識依舊在繼續漂蕩。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刹那,又或許是一整個世紀那麼漫長……
空間內再次迎來了光亮。
一陣刺目光亮。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陌生而又熟悉的純白天花板。
“宣兒,你醒了?”
“老公!宣兒醒了!宣兒真的醒了!”
“快去叫大夫,快!”
一陣嘈雜過後,我漸漸清醒過來。
這次醒來,我突然感覺,身體好像沒那麼冷,沒那麼無力了。
“爸,媽,我這是,又昏迷了嗎?”盡管恢複了一些力氣,但說話還是有些費勁。
“不是,大夫說你這次不是昏迷,就是正常睡眠,但我跟你爸還是很擔心你,我們好怕,要是你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那我們該怎麼辦呐。”說罷,母親紅紅的眼眶便又要流出眼淚來。
“你媽她昨晚哭了半宿才睡,醒了又繼續哭,眼睛都快哭腫了,兒子,你可算醒過來了。”說到這,老爸也不自覺地仰起頭,像是在抑製著什麼掉落。
“那爸,媽,現在是幾點?”
“中午十二點,怎麼了,兒子?”
十二點,十二點……我口中不斷喃喃著這個時間。
盡管不可置信,但我真的,活下來了?我真的擺脫那個夢魘了?
不知不覺間,我的眼淚竟也奪眶而出,浸滿了臉龐。
我本以為希望已經離我遠去,但沒想到,我最終活下來了。
哭了有好一會,我才停下來,想起了什麼。
“爸,媽,我之前隔壁床的那個病友呢?”
“哦,你說他啊,今天上午他母親就帶著他出院了,怎麼了兒子?”
“啊,沒事,就是沒想到昨天他還在,今天就突然走了……”
那個名叫王二狗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人呢?
我都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他就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但願,以後還能再見吧。
到時候,一定要親口跟他說聲謝謝。
……
神州漢國,漢曆4714年九月初一。
“近日我市一所老舊小區在翻新改造過程中,施工工人挖掘地基時,從混凝土中挖掘出一具屍骨,經警方介入及偵破,該具屍體係十五年前的失蹤案人員洪某某,一舉偵破了該縣積壓多年懸而未決的失蹤案件,將犯罪嫌疑人高某緝拿歸案,並經最高院判決,高某以故意殺人罪判決死刑,已於半年後執行槍決……”
“據警方調查,受害人洪某某於十五年前該小區的基建工程中在四樓腳手架的攀爬過程中一腳踏空,摔成重傷,該工程承建人高某為了節省醫療費用及高額的賠償金,心生歹念,將重傷昏迷中的洪某某推入混凝土基建中,造成洪某成為失蹤人口,作為警方多年以來懸而未決的失蹤案件,直到今天終於真相大白……”
聽著電視上的報道,一位坐在病床上的少年仰頭喝完最後一口米湯。
又是一樁冤案得以昭雪,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少年的心情也難得跟著好了起來。
“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
少年對著此幕略作感歎,起身下床,順手扔掉喝完的塑料碗。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照在床尾的一張卡片上。
隻見卡上姓名的一欄,赫然寫著的是:王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