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段令人尷尬的沉默。
就連隔牆有耳的朱元璋毛驤等人,都仿佛能感受到這段沉默帶來的氣氛變化,似乎雙方都有些尷尬,但又心照不宣。
陳鎮孫目光渙散,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幾個人,卻還是覺得重重虛影,難以辨認清楚。
“老、老太爺……還有陳老哥,還有……我去給你們倒水……”
來了客人,陳鎮孫可以置之不理,但是這些人,來者不善,陳鎮孫雖然腦子已經十分糊塗,但還是覺得得罪不起,想要竭盡所能地討好一下。
“不用麻煩了!”
進入陳鎮孫家裏的,一共三個人,除了那個頭發全白了的陳老太爺之外,還有一個中年人,一個年輕人,見陳鎮孫抖抖索索地轉身尋找水壺,那個一直說話的中年人愈發不耐煩起來,索性上前一步,拉住陳鎮孫的胳膊,阻止道:“我們不是來喝水的!問你話呢,之前說的那事情,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
陳鎮孫渾身哆嗦了一下,竟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好半天才顫顫巍巍地低頭說道:“家、家裏的地,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我……我還是想自己來種,就不麻煩村裏了吧?”
“咳!你怎麼這麼不明白事!”那中年人頓時浮現出不滿的神色,冷冷道:“鎮孫那,你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種地了,隻怕樣一陣風都吹倒了你!照這樣下去,你那幾畝地的莊稼,今年是別想有什麼收成的了!你現在沒了兒子,還要拉扯一個女兒,這樣下去,還怎麼活?不如就把地交給村裏,陳老太爺自然會安排好,給你家按時送糧食,都不用你幹活,相當於是村裏給你家養起來了,也算是感謝你兒子那個事兒,給村裏爭取的兩成水源,這不是好事兒嗎,你怎麼會看不清楚!”
“不,不用給我送糧食。”陳鎮孫身體抖得愈發厲害,隻知道拚命搖頭,甚至還奮力揮舞了一下手臂,說道:“你看,我可以的……就是這幾天生了病,身上才沒力氣,過陣子就好了,我能自己種地,不想麻煩村裏……”
咳。
固執。
頭發花白的陳老太爺,臉色一變,皺眉道:“鎮孫那,其實你不知道當年的事兒。你家哪有什麼地?隻是你爺爺那輩上,因為太窮,活不下去,村裏看著可憐,才把別人的地分了一塊給你,後來到處都在打仗,那人去戰場上死了,也就沒人再提這個事。現在照道理說,這地也該還回村裏了,況且你也真的是沒能力種,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塊好地?”
啊,我爺爺那輩?
陳鎮孫迷糊了一下,從沒聽父祖說過這事兒,但現在村裏年紀最長,最德高望重的陳老太爺如此說,他又能拿什麼來抗辯。
他因為受到了沉重打擊,這些日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其中糊塗的時候是大多數。
現在雖然到了關鍵時刻,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腦子裏就好像被塞了無數破爛棉花,把關鍵的思路全給堵住了,明明覺得萬分不妥,但卻連幾句像樣的爭辯的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