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了一聲,道,“起身吧,你是?”他抬起頭,我看著尤為眼熟,他一抱拳,道,“二公主,小的是王寅,很久以前我們見過一麵的,想是二公主已經忘了小的了。”
他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年我與釋在潮山的時候,打了白群,便是王寅帶著我們突圍出去,隻是許久未見,連王寅也長了花白的胡子,看著格外蒼老。或許隻是時間在往前走著,並不問我們的意見,奈何我們也要跟著時間,一起變得蒼老。
我微微一笑,道,“我還記得你,許久未見,你還好麼?”
他在地上跪著,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小的請二公主恕罪,擅自前來,隻是為了一人。”我見他跪著不起,那花白的胡子讓我想起了陌叔,便親自下馬,將他扶起,道,“有什麼事就說吧,你來是為了誰?”
他看了我一眼,道,“小的是為了南宮將軍而來。”我聽得他提起南宮涵,不免心中一痛,道,“怎麼了?”
他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道,“二公主,其實南宮將軍一直沒有背叛您,是您誤會他了。”我心中詫異,麵上卻不變,道,“有何誤會?他那日將我們母子倆困於大將軍府半載有餘,難道這也是有苦衷的?”
他看了我一眼,道,“請二公主看了這個便知道了。”我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本畫卷,由著時間的順序的遷移,上麵的畫也不斷推移著,每一幅裏麵,都有我的身影。最初的那一張,我坐在桌子上,看著那一盆西湖柳月,嘴角微微上揚著,好像在幻想著什麼美好的東西一般,我看著這一幅畫,嘴角也不住上揚著,回想著那一刻的心情。
我翻開第二頁,卻是我慵懶地躺在榻上,微眯著眼睛曬著太陽,南宮涵躲在我身後的柱子後麵,微笑地看著我,每一幅畫都配了一句話,或是詩句,或是感慨,那一張,他寫到,“隻願時間能夠靜止,你安好,歲月安好。”
我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越翻到後麵,回想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後麵居然翻到了我與小螞蚱被他擄走。我一愣,繼續看下去,卻是我拉著小螞蚱的手,跟在他的身後,小螞蚱微微撅起的嘴巴,看上去甚是靈動可愛,他卻彎著嘴角,心情看樣子很愉悅的樣子,大大的絡腮胡子讓他看起來略顯蒼老,他寫到,“若不是我不能將事情說與你聽,你必也會與我一同開心吧?”
我心下一動,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他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我看著王寅,道,“南宮涵到底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你從實說來。”王寅看了我一眼,聶聶道,“你還是先將這本畫冊看完吧,看完以後,你就會明白許多。”
我低著頭繼續看著,那一日,我心血來潮,做了幾樣吃食與小螞蚱,小螞蚱沒有吃完,正巧南宮涵來了,我便隨口道,“剛剛我做的還有一些吃的,你趁熱吃了吧。”我鬼使神差又道,“你就和小螞蚱一樣,喜吃甜食,我看著都倒了牙了。”沒想就是那一句話,讓他高興了許久,在我那裏坐了許久,直到小螞蚱不悅地對他說要睡覺了,他才戀戀不舍地起身與我們告別。他寫到,“縱使珍饈值萬金,不如瓏兒巧手做羹肴。”
那一日,他偏要與我畫眉,一挑眉毛高,一條眉毛低的,他將我麵上的表情畫了個透徹,看的我忍俊不禁起來。他寫著,“若是我們是平常夫妻就好了,我便可以整日與你畫眉,將你妝成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我捂著嘴哭著,不忍再看下去。
最後一幅畫,竟然是剛畫不久的,墨跡都還沒有幹透,上麵畫著的,是我和他坐在山林間的小院子裏,他舉著茶杯看著我,我卻看著遠方出神,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神情。上麵寫道,“我說過,想與你過著這樣安逸閑適的日子,或許,這隻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一個夢吧。我幾乎與你做盡了世人夫妻之事,那樣,我便也滿足了。”
我將畫冊收好了,放進懷裏,心裏卻漸漸平靜下來,王寅見我將畫冊全部收起來了,便上前道,“二公主,其實,南宮將軍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在幫著你收複各個地方,最開始的時候,玄湳並沒有想平複陳康,是南宮將軍提出來的,小的一直跟在南宮將軍的身後,就算那次,您說他叛變了,小的也不信,果然,南宮將軍隻是用他大將軍的身份為您做著複國大業。”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攤在地上,道,“二公主您看,南宮將軍先後平複了陳康,無岫,以及周邊的許多小國家,他在每一處都留下了秘密軍隊,暗中統領著各個地方,這事是連玄湳都不知道的,你看,這周圍以圍困之勢,將傾玄圍困在其中,隻要您一聲令下,便可將傾玄攻下,複國大業指日可待。”
我看了看地圖,微微愣神,果然和他所說一樣,我皺著眉頭,道,“可是,我用什麼來號召他們?”
王寅將地圖收了,道,“小的若是沒有猜錯的話,南宮將軍之前送個過您一塊玉佩,這塊玉佩幾乎跟虎符一般,見著玉佩便是見著南宮將軍本人,所有的命令都會聽從與您,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辭。”
我掏出懷中的玉佩給他看了,道,“就是這一塊麼?”
他點點頭,我仔細看著這塊玉佩,是一塊上好的白玉玉佩,整體看起來通透明亮,隱隱有著流光在氤氳著,我拿過玉佩後就一直未曾好好看過,這下一看,卻見玉佩的背麵隱隱雕刻著一個字,湊近來一看,卻是一個“瓏”字,莫不是他早就知道了這一切的發生?
我蹲下來,抱著膝蓋,腦中亂了很多,幾乎不知道王寅在我耳邊說什麼,我擺擺手,道,“可是,我已經犯下大錯了,我已經將南宮涵殺死了,你到底還要讓我怎麼樣?”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喊出來了,我睜著赤紅的雙目看著王寅,他歎了一口氣,複又跪在地上,道,“二公主,南宮將軍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的,請您不要自責了,死者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