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心痛了,就用沉默代替一切。
倚在茅草榻旁的窗檁上,鬢上幾縷白發隨意的垂在額前。
表情非常平靜的看著星空下璀璨的燈火。
連她自己也佩服自己,明明萬箭穿心,卻能表現出如此平靜!
“咳咳!”又嚴重了,黑紅的鮮血吐在帕子上,都可以擰出水來!她下意識的護了護隆起的腹部,時間真的不多了。
“咯吱~!”幽冷的開門聲打破了這裏的死寂。
月光下,一道筆挺修長身影越發明晰,如冷劍般寒氣逼人的朝她走來。
白清清隻覺得眼睛重得抬不起來,睫毛上掛著幾滴沉重的水珠,她眨了眨眼睛,視線卻是迷迷蒙蒙的,淚霧罩在眸子上,折射出一張熟悉的俊臉。
迅速把血帕塞到床褥下,又把額前的白發捋到紗巾下。
“漓修,我……”
未等白清清開口,洛漓修已鉗住了她的下巴。
“說!是不是那個人的孽種?”清冷的月光映在他那鐵青的臉上,滿腔恨意。聲音卻是有些顫抖。
“不!不是!我懷的是殿下您的孩子。”白清清被鉗的喘不過氣來,沙啞的聲音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來。他在大婚之夜衝進幽凝宮找她,是為了那個莫須有的傳言?
她是越來越猜不透他了,隻為一個傳言竟能如此憤怒?
“我不信!”手下的力道越來越重。
奇冷無比的話語,令她肝腸寸斷。那一句“我不信”卻是破碎了她所有的希翼。
她暗自覺得好笑,原來,當一個人被認定了有罪之後,恐怕是連呼吸也是一種罪過吧?
“既然太子殿下你覺得是,那便是吧!”反正,他也不信她。
“你!……”洛漓修氣的不行。現在,整個仙界都傳遍了她和戰雲霆的流言蜚語,他也寧願那些都隻是謠言而已,可是,那降魔鏡從她肚子裏照出來的魔氣又作何解釋?
白清清那白暫淒厲的臉漸趨於死灰,她隻掙紮了幾下,漸漸的,便放棄了抵抗。
雙手卻是緊緊的護著腹部。
盡量,不讓他傷及腹中胎兒。
她若死去,能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也就隻有它了!
在往後沒有彼此的無限時光中,若留這樣一個念想在他身邊,她也就不覺得那麼遺憾了呢。可他卻是硬生生的又將她那蜷縮的身子給扳直了去,嗬!她想護著這個孽種?他偏不讓,他就是要這樣凶狠,最好讓她流產!
無聲的淚水從白清清的臉上淌下,沒有一點兒的哭聲,隻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白清清,你真賤!”他冷峻的合上那帶血的玄青色袍子。
賤?僅這一個字,就足以把她所有的高傲和尊嚴踐踏的一文不值。
一滴一滴的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她睜大了雙眼,淚花像水晶般凝結著。洛漓修,她白清清這輩子沒什麼可賤的,唯一的“賤”,就是愛上了你!
4
一抹殘陽照在那扇暗紅的木門上。
“素心!”她喊了一聲,但外頭沒有反應。今日素心那丫頭怎會偷懶沒有送飯來?
白清清臉色陰鬱,眉心隆起,心像波濤中的小船起伏不定。
天色已經全黑,她惶惶不安的等著素心回來,卻看到另一個侍女捧著飯菜走進幽凝宮。
“素心呢?怎今日一直未見素心?”白清清拉著那侍女的手腕,質問道。
“昨日太子納新妃,所有侍女都要去幫忙!素心被調去了罷。”那侍女厭惡的掰去白清清的手指,譏誚的看了她一眼。
連她唯一的貼身侍女都要被調去?
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口一痛……差點又噴了一口血!
白清清看了一眼那侍女手裏已經餿了的飯菜,幾隻蒼蠅在上頭嗡嗡直飛。隻聞一下,惡臭撲鼻,胃裏一陣惡心難受。
“不吃也罷!”她擺了擺手,這樣的飯菜讓她如何下咽。
“娘娘,這可是太子殿下特意為瑟舞娘娘從仙山尋來的白靈仙菇,瑟舞娘娘胃口不好,她隻喝了一小口就吐了。這剩下的不吃也浪費,太子殿下遣我給您送來。”侍女將飯菜重新推到她麵前。
這是錦瑟舞吃剩的殘羹?再怎麼落魄,她曾經也是那高傲的瓊霄仙子啊!怎會淪落到要靠著吃別人的殘羹剩飯過活?
白清清的臉色瞬間慘白,幾年前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清清,聽聞你最愛吃百靈仙菇,我便親自去仙山尋來給你!”洛漓修帶著一身傷卻滿臉興奮的站在她麵前。
“漓修,你可知那仙山地形險惡,這百靈仙菇生長之處更是懸崖峭壁,你可有受傷?”
“隻要清清喜歡,受點小傷又如何!”
洛漓修那柔情似水的笑容猶在眼前。可如今……
想到這,白清清的內心深處那未愈合的傷口又被撕裂了開,心痛如刀絞。
雖然她也曾想過,終究會有一天,他的手會挽著另一個人的手。而站在他身邊的人也不再是她。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好痛好痛!或許,是因為她不甘心,所以,才會這樣痛心吧!
到了第二日,亦是如此。直到太陽落山,素心仍舊沒有來。
昨日送飯的侍女捧著發黴的飯菜端到她麵前。
“太子殿下說,若娘娘不肯吃,便天天捧著這同一碗飯菜來,直到娘娘肯吃為止。”
還是昨日那餿了的飯菜,經過一日,已經黴爛到發綠發黑。
白清清餓的兩眼發黑,饑腸轆轆,直不起身子來,肚皮都快要貼到脊背上。但是,這樣的殘羹剩飯,她寧願餓死也是不會吃的。
黃昏時分,白清清餓的昏睡過去,迷離中,她看到一道妖冶豔麗的身影晃在她麵前。
“姐姐,這是怎麼了?”錦瑟舞在侍女的攙扶下,高傲的走進幽凝宮,鄙夷的看著臉色蒼白躺在茅草榻上的白清清。
白清清被她驚的睡意全無,倏地從床上坐起。
“錦瑟舞,你來幹什麼?”
5
“我今日來,是想看看你死了沒!順便告訴你,本宮已懷上太子殿下的骨肉,哈哈!”錦瑟舞那陰鶩的臉冷然一笑,麵露狡詐。
錦瑟舞懷了洛漓修的骨肉?這個消息像是一記鐵錘,在白清清那本就破碎的心上狠狠的錘了一下。隻覺得,心口那處,疼的厲害。
淚水是從心底流出來的,帶著心血。
“自從懷了身孕,太子殿下便把我當寶一樣的捧在手心裏……”錦瑟舞麵色陰鶩,得意的陰笑道。
“倒是你,懷了魔界的孽種,日日吃我的殘羹剩飯,可憐呐!”
白清清身體輕顫,握緊拳頭滴淌著血。
“你想知道為什麼你的仙胎帶魔氣嗎?因為被種了魔豆!哈哈!”錦瑟舞笑的越來越得意,一臉滿不在乎,得意忘形。
“你說什麼?魔豆?”
傳說中,魔豆是魔界特有的藥物,被魔豆侵蝕之人,身上便會帶有永遠都除不去的魔氣。
白清清氣的滿腔怒火欲翻湧而出。
“是你!……”最終,愣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她推搡了一下。
白清清本就瘦弱不堪,她再怎麼用力,那手力還是軟弱了一點,根本就不能把錦瑟舞怎麼樣。
錦瑟舞瞪著媚眼,陰冷著臉,正欲打算再說什麼,猝然聽到身後傳來深沉的腳步聲。轉而瞬間收回陰鶩的麵孔,順勢倒在地上。
“啊!我的孩子!”慘叫了一聲,立即又露出一副委屈而溫婉可人的模樣。
“太子殿下,姐姐身子弱,又看您專寵於瑟舞,有怨氣遷怒於瑟舞,也是人之常情,請太子殿下不要怪罪於姐姐。”錦瑟舞一邊說著,一邊痛苦的捂著肚子。
那副架勢仿佛是白清清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讓她痛苦不堪。
白清清心裏一陣忿怒,正欲解釋。
但是,洛漓修那峻冷的臉已經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暴虐的直接捏起她的脖頸,將她高高的懸到半空,又狠狠的把她甩到冷硬的地上。
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白清清痛了許久才恍過神來,身體劇痛無比,卻不及洛漓修說出的話語給她帶來的心痛!
“白清清!瑟舞好心來看你,你卻想傷害瑟舞?若她腹中的胎兒有任何差錯,拿你是問!”
刹那間,她聽到心被擊碎的聲音,一切在瞬間,被毀得片甲不留。她緊閉著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到了眼角又逼退了回去。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一抹悲戚從她水靈靈的眸子中閃閃而過。難道洛漓修他不知道,憑她區區一個瘦弱的凡人之身,如此輕輕一推,怎麼可能傷及她法力上乘的仙身半豪?
“還敢狡辯?我親眼看著你把瑟舞推倒!”洛漓修那狠厲的眼睛像火一樣會把人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