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巡撫楊鎬不同意。
楊鎬是一個文人,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女真人造反隻是一個可能,還沒有變成既定的事實,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有可能是向我朝為善的,我們現在就把他們當成了敵人,太不道德了!
我們是文明人,他們是野蠻人,我們使用野蠻會激發起他們的野蠻,我們這樣的文明人,該用溫暖的懷抱,和春天般的笑容,來感化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好!
而你!
這樣凶巴巴的,把他們嚇壞了怎麼行?
就算嚇不壞,嚇到了路邊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對這樣的一個肉頭,你讓熊廷弼說什麼?
他隻能氣得咬牙!
最後來南京督學!
但就算如此,熊廷弼心裏還是心存遼事。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
熊廷弼的毛病是什麼?
罵人,而且罵得很難聽。
不過這也是一件沒法子的事。
我們知道熊廷弼是一個能人。
這個能人麵對一群……
一群……
那麼些個無能的東西,熊廷弼自己也挺鬱悶的。
他身處在一個錯誤的時代!
不過……
熊廷弼有一點自負的!
如果遼東出了事!
那不用說,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人,非我莫屬!
所以,當他看到邸報的時候,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在這個時候,以滿朝文武的那種脾氣,一定會怕得不成樣子!
他現在去就這個遼事的職,是十拿九穩的!
他想要為國出力!
因此這個時候,熊廷弼就開始收拾東西,他要回京去了!
在這個時候,劉髑歙來了。
“大人(穀欠)要赴遼……這該是一件好事,但隻怕……”
熊廷弼知道劉髑歙是一個特別的人,就問:“古申,你我雖不同道,但你的才學我也算知道,總比朝堂上那些大言炎炎的要好。你且說來我聽。”
劉髑歙道:“大人赴遼,切記不可以急著立功!”
熊廷弼道:“這話何解?”
劉髑歙道:“遼東女真,兵不滿十萬,舉族不過三五十萬而已,可用之兵極少!現在他們打贏了,我料其兵力必疲!多少也難以再次發威!隻要大人穩守,時不時的打幾個小小的敗仗,把局麵撐起來,也就可以了!隻是切記,不可以立功!”熊廷弼道:“你是說……”
劉髑歙道:“朝庭的事情我不知道,但見微知著,我看大明的朝庭……這個……吃飯拉屎的多,真會幹實事的少。都是一群讀八股腦殼壞了的家夥。如果遼事不利,他們還指望大人在那個地方替他們抗著,擋著。就算有其微辭,多少不會把大人搞下來!但若大人不在!或是大人立下了大功,上麵肯定會有王八蛋搶來分功勞。這幫傻貨,成事不足,敗事超級的有餘,到時大人一番心血,怕就壞了!”
熊廷弼想想道:“那該……更可見我之功呀!”
劉髑歙回道:“大人難道不知道田豐之禍嗎?”
熊廷弼微微一驚,道:“你是說……”
劉髑歙道:“現我大明的朝庭,還是那句話,吃飯的人多,拉屎的也多,但就是能幹事的少。偏偏這幫家夥們還一個個的自以為了不起,覺得這個世界離了他們就要完蛋了!大人立功,讓那幫酋奴受挫,這幫傻貨一定覺得建奴不堪一擊,換誰都可以立功!到時必與大人爭功。他們爭功失敗,到時肯定要委過於大人,說大人你的不是,你越是能幹上,就越顯得他們是豬頭三,這幫豬頭三到時焉肯容得大人的(忄生)命?大人您的嘴臭,罵過的人多,您在朝中一但被人攻詰,難道會有人來保大人?個個都盼大人死而已!大人……”
熊廷弼聽得感動……
他上前一步,抓住劉髑歙的手,道:“天下雖大,知我者……唯古申也……”
劉髑歙道:“大人……”
熊廷弼道:“然國之養士,吾有力豈可不出焉?”
劉髑歙道:“大人……”
熊廷弼道:“方今天子總算是明君,臣若不負臣,臣自當不負君,遼東這一趟,我還是要去的,這能力一事,我也會盡其力的。”
劉髑歙道:“大人就不為身後事想想?”
熊廷弼道:“吾有一子一女,若吾不幸之事,汝若看在相知一場份上,幫容一二!”
劉髑歙道:“大人,現在的天下,黑的很,大人偏偏要做那一點的明光……為今後計,還請大人修書一封,使得子女立刻移走,我嶽丈程箅是程氏一族,彼可秘密遷入徽州。若大人平安無事,是我舌毒亂想,但事若成真……大人多少可保後人不至於受辱!”
大明朝的製度。
官員不犯事也就算了,萬一犯了事,那就會禍及家裏。
熊廷弼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他一來沒想到這一層,二來是不以為自己就一定倒黴,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可以信任的朋友知交。
在官場上的朋友根本是零!
就他那臭嘴,又怎可能會有朋友?
不過現在卻有了劉髑歙!
劉髑歙這樣的熱腸,讓熊廷弼十分的感激,他道:“吾以家小且就托付於汝了!若吾日後得禍,就勞古申弟你了!不想我熊廷弼時至今日,才得良友!罷了,吾去也!”
劉髑歙在熊廷弼的身後道:“熊大人,別忘了給你的子女寫信……一定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