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方舟飛往何處(2 / 2)

柯西奇陰沉的臉色毫無變化,他既然已經擬定侵略計劃,地球人可能采取的任何防禦措施,甚至自我毀滅,玉石俱焚,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羅達再也不願和克裏斯這個出賣同伴、種族的人說一句話,但在克裏斯的處世哲學中,出賣與結盟似乎沒有明顯的界限。兩人被機械衛隊押送,並肩走在前往飛行器的路上,克裏斯的心情竟出奇之好,對一臉陰沉的羅達說:“嘿,有時候螞蟻也會扳倒大象,你說對嗎?”

羅達板著臉,默不作聲。克裏斯接著笑道:“因為大象往往看不到螞蟻在做什麼,也不會在乎這麼弱小的對手。這也許是我一生中做的最漂亮的事。”

羅達轉過頭,輕聲問:“什麼事?”

克裏斯笑而不語,等兩人上了飛行器,被自動程序送往地球時,他才撥開挖出傳感器時留下的傷口,從中取出一支拇指大的試管。

試管外凝結著鮮血,而試管內的黃綠色液體隻剩下幾毫米的刻度。羅達似有所悟,克裏斯笑著說:“這也許就是那條母蟲子口中的感染體,我在飛行器墜落時將它抓到,放在傷口裏,看來已經都揮發出去了,就當是一份見麵禮吧,送給偉大的柯西奇艦長,和那些惡心的蟲子們。哈哈哈。”

羅達愁眉不展,克裏斯將試管捏碎在掌中,笑著說:“我能做的反擊,是地球上所有軍隊加起來都無法做到的,但是等我們回到地球,我保證他們不會感激我們。”

羅達思緒一轉,目光中卻滿是憧憬,“隻要能見到家人,此生無憾。”

克裏斯坐在飛行器柔軟的座椅上,看著舷窗外漸行漸遠的方舟號,神情略顯蕭索;他正過身子,尋找前方根本看不見蹤影的地球,長歎一聲,“我們……會飛向哪裏?飛到了,又有什麼意義?”

羅達回想起自己和柯西奇爭辯的每一句話,仿佛從中找到了答案,卻又一無所知。他看著舷窗上映射出自己的身影,直至此刻,他才略微接受這長毛怪獸的形象,淡然說:“回家。因為家在那裏。”

克裏斯突然沉默下來,他用鮮有的深情目光看向前方,茫茫宇宙,浩瀚無垠,不禁苦笑起來,“回家?哈哈哈,家在哪裏?”兩行淚水緩緩滑落。

新建的紐約時代廣場輝煌而喧鬧,數以萬計的人聚集在這裏,一如聖保羅、巴黎、東京、開普敦等世界各地的廣場上,人們在同一時刻將目光投注在巨型屏幕上,關注著同一場空間探索的直播。

方舟號圍繞近地軌道已經飛行了數月,進入頂級戰備狀態的地球早已將所有能用的武器對準了它,包括總統兒子的噴水槍。而方舟號內外卻顯得一片死寂,隻是毫無動力地繞著地球懸浮。

提心吊膽的官方終於決定派遣飛船,前去探索。十幾名宇航員勇敢地踏入方舟號,一如當年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登上月球。大屏幕中的轉播鏡頭隨著他們的步伐向深處延展,正如宇宙生物學專家所預測的,獵戶座的侵略者遭遇了不明原因的病毒感染,整個方舟號內,成千上萬的小藍人無一幸免。

歡呼聲傳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對這場異族毀滅性的災難歡欣鼓舞,因為這的確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狂熱的慶祝中,屏幕畫麵忽然切換,並排而立的絞刑架上,羅達和克裏斯頭上套著黑布,正在接受數十億人的審判。判詞中,他們被列為異形,以******罪,即刻處以絞刑,用以歡慶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即使這些人什麼貢獻都沒有做。

和家人、女友長達30分鍾的視頻談話,了結了羅達所有生前的願望,因此他坦然接受這一切。他甚至在想,也許隻有化為靈魂,才能找到宇宙的終極真理。

“你們不願相信,是我救了你們。你們更不願接受,方舟已飛至盡頭。我會在靈魂深處,俯瞰你們的末日狂歡。”

這是克裏斯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可惜沒人相信他擁有超乎常人的智慧,然而他就像一個先知般的存在,用肉體祭祀了宇宙,用靈魂指引著方舟。

就在兩雙腳落下絞刑架的刹那,太陽係邊緣寒冷的空域中,三艘和方舟號同樣大小的戰艦勻速前行,勢不可擋。

方舟飛往何處?方舟飛向地球。那地球又飛往何處?是向四周的極度深寒進行無限探索,還是終將回歸於本心。也許隻有那些逃離實驗艙、卻走上絞刑架的長毛野人,才會思考這麼無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