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出了京城,由陸路改走水路,搭乘舢舨回南京也已經過了三天。

這幾日,玉玲瓏將自己鎖在青柳閣裏,不斷地繡著團龍,夜以繼日地繡著,一方麵也是為了避開朱熹宣。

她還記得那一天,他是恁地無情淡漠地別開臉,他的一舉一動已經令她知道,他——不願同她患難與共。

可是,她仍不斷地繡著團龍,盡管心已然揪得痛楚難忍,她依舊不放棄。

她不但是要救自個兒的命,要救他的命,更要洗刷玉家的冤罪,證明自己的想法沒有錯——這支撐她數年的念頭。

她沒有錯……

***

夜深入靜,萬物闃沉,朱熹宣心煩地踱出自個兒的宅院。

明兒個,就得再次上京,而玲瓏……仍在青柳閣繡著團龍嗎?

她為何如此固執,為何不願聽他的勸?

這幾日下來,他用盡辦法,隻為了令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她卻執拗不聽。

然而,盡管她真繡好了千隻團龍,又能如何?

她不會懂得汙穢的政權,更不會懂得君無戲言這句話,隻是用來鞏固天子的麵子。

朱熹宣踏著碎石子路,沿著一路柳絮往鬆濤閣外的客房走去;每當他心煩時,走到這間廂房總會令他覺得心底好受一點。

那是玉環彬曾經住過的客房,現下已成了不留客的廂房,是他獨自留戀的地方;然而,今夜往這裏走,並不是為了睹物思環彬,而是想要靜一靜,純粹隻是想著該如何麵對未來。

可……愈走近廂房,便更清楚地聽及一聲聲的琴聲,幽冥地自廂房裏傳出。

朱熹宣雖然納悶,卻仍一步步走近廂房,打開大門直接往二樓廂閣走去;愈是走近,琴聲愈顯悠揚,愈是靠近,琴聲益發高昂。

聲聲激烈、聲聲切、聲聲悲歎、聲聲怨,如飲淚泣血、扯心撕肺,聲聲淒惻地敲入他的心中。

他走過屏風,見到一襲白衣的玉玲瓏依在窗口,正停下撫琴的動作,略斜過身子,一雙盈淚濕潤的眸子,在月光照映之下美得不可方物,儼如仙界神埃袷悄且惶斕摹�

“環彬!”

突如其來的衝擊,令朱熹宣來不及收口,深情地喊出玉環彬的名字。

玉玲瓏身形一怔,琴弦立斷,狠狠地掃過她的纖纖玉指,在她的手腕上劃下見骨的傷痕,儼如在她的心上掠下深深的一道傷口,悲楚的鮮血代替淚水,不斷地往下滴……

他方才……叫她什麼?

難道,自始至終,全是她的奢想,全是她的幻象?

他根本不愛她,遂他不願意她同他患難與共?

玉玲瓏呆愣地望著手腕上的傷口,要流多久……才能流盡全身的血液;要流多久,才能讓她不再奢望他的愛戀?

朱熹宣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抱起,讓她躺在後頭的床榻上。

“讓我瞧瞧。”朱熹宣拉高她的細腕,灑上金創藥,隨即以幹淨的白布緊緊地將傷口包紮好。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依舊淌著血的手腕,心疼地看著她的傷口。

玉玲瓏不顧他柔情的關注,水眸漾出朦霧,迸出哀絕淒愴的眸光,椎心裂腑地回眸望著他。

“玉玲瓏不值得你如此的疼惜!”

淚水沿著她的臉頰緩緩滑下淌在衣襟上,暈染成一片淒迷。

“請你看清楚,我是玉玲瓏,不是玉環彬,你用不著對玉玲瓏付出對玉環彬的疼惜,我玉玲瓏承受不起,無福消受!”

玉玲瓏站起身,將要飛奔離開時,卻已遭朱熹宣一把拽到麵前。

“你在說什麼?”朱熹宣將她緊擁在懷裏,一雙眼眸狂肆霸道地瞅著她。“我方才確實是將你誤以為成玉環彬,但這並不代表這段日子以來,我都是將你當成玉環彬對待!”

是的,她沒有玉環彬的沉著冷靜,也沒有玉環彬的絕美脫俗,更沒有玉環彬的咳如吐玉、吐氣如蘭,而他對她卻多了一分令他不能解釋的情愫,有著一分不由自主的憐惜。

憐她的倔、憐她的冷、憐她的傲,更是憐惜她的矜持……曾幾何時,她已經進入他的生命裏,徹徹底底地掩蓋過玉環彬所烙下的痕跡。

他不允許她如此唾棄他的愛戀,不允許她如此謾罵他的心思!

朱熹宣大手壓住她的後腦勺,深情地吻住她杏紅色的唇瓣,讓濕熱的舌探入她的口中,翻攪她的甜蜜,當然,也嚐到了她口中的苦楚和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