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後院廂房裏,熱煙嫋嫋,裏頭浮現兩抹忙碌的身影。
“老板,快!”
待下人將浴桶注滿水,綠繡隨即拉了張凳子坐在浴桶邊,從浴桶裏舀了一瓢水,拿起手巾沾濕,趕忙抹著君還四的臉。
君還四擰起眉,感覺細膩的絲巾在他臉上磨來蹭去……她以為她正在搓的是什麼?她該不會以為他的臉是牆吧?居然搓得這麼大力,像是快要把他的皮都給搓掉了。
一把扭住她的手,他有些微惱地瞪著她。
“犯不著這麼大力吧?”他幾乎以為她是在公報私仇了。
先是舀水潑他,現下又拿手巾搓他,她到底是怎麼著?很疼的耶!
“可是我怕你的眼睛……”綠繡直瞪著他的眼,見他的大眼帶著戾氣瞪著她,她不由得左右搖擺著身子。
“你這是怎麼著?”君還四哭笑不得地見她搖晃著身子,一隻手往她的肩頭一抓。“你沒事吧?”
她在晃什麼?又不是天搖地動,怎麼直晃個不停?
“你看得見我在晃?”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廢話!”君還四一副拿她沒轍地啐罵一句。“我眼睛好得很,你當我瞎了不成?”
她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對勁了?一路拖著他往水榭的廂房跑,他自然知道她是想要清洗他一身的染劑,可說就洗,何必搓他的臉,然後又在他麵前搖頭晃腦的?
“你真的瞧得見?”綠繡瞪大眼,隱隱約約看得出她眼眶裏泛著的光痕。
“廢話!”君還四沒好氣地道,準備要好好地大罵她一頓時,卻見她的眼中落下了豆大剔亮的淚水,教他不由得屏住氣息。“你……”
這是怎麼著?哭……哭了?
她是在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
認識她這麼久,頭一回見她難過得掉淚。這一掉淚,可真是快要哭掉他的心,教他心神俱懼,手足無措得緊。
“還好沒傷了你的眼……”見他震懾得說不出話來,綠繡反倒勾著笑抹去淚水。“方才就怕染劑滲進了你的眼,會灼瞎你的眼。上回有個染工就是笑鬧玩著,一個不小心便釀禍……”
“啐!我福大命大,這麼點小事哪裏傷得了我?”見她露出了笑容,君還四高懸的心才緩緩地降了下來,好氣又好笑地斥責她。他還以為是怎麼了,原來她是擔心自己。
不過,拿他同一般染工比,真虧她比得下去;難道在她心中,他就同個染工一般爾爾?
應該要再好些才對,畢竟他是她的老板,她該要再尊重他些,再擔心他些。
“可你前幾天才因為我而傷了掌骨和額……”她怕一個不經意,就連他的雙眼都給弄瞎了,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不礙事。”不過是一丁點兒的傷,他壓根兒不放在心底。若不是因為絲造大會的話,他可是一點都不會生氣的,畢竟她又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不小心……不過她也未免太常常不小心了。
“那……老板還是趕緊沐浴身子吧,染劑沾在身上總是不好。”確定他的雙眼無礙,綠繡隨即趕著他入浴。“先脫下袍子,若是有染劑沾在身上,便先舀水衝掉再下浴桶。”
她拿著瓢子,舀了一瓢水,催促著他。
“你在急什麼?”君還四無奈地道:“我袍子都還沒脫哪。”
怎麼,她何時成了急性子,他卻壓根兒不知道?
“趕緊脫啊!”
君還四有些啼笑皆非地瞅著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你到底還知不知道自個兒是個姑娘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不是識得她的性子,他還真要以為她打算霸王硬上弓哩。
“這……”聞言,綠繡驀地瞪大眼羞紅了臉,乖乖地退到一旁。
君還四看著她,無力地頹歎道;“你應該要出去吧!”難不成她對他的身體有興趣,非得要見著他赤裸裸入水的景象不可?
“哦!”對哦,她怎麼好似變笨了?
君還四見她快步走到門外,才緩緩地褪去衣袍,見身上沒什麼染劑才沉入浴桶裏,拿起擱在桶緣的手巾擦拭著身子。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除了工作專注之外,其餘時間地迷糊得教人不敢置信,要說她少根筋,卻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
“老板。”
見她又走了進來,君還四連忙拿起小小的手巾遮住壯實的身子,有點惱火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