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兩個星期後寒流一道接一道地降臨,凍得人們直呼受不了,尤其是一大早,見到一臉冰塊的雷雋,整問辦公室更是冷到零下四十度。

季純純正在接電話,見到雷雋走來,忙喊道:「雷經理,早,有你的電話。」

雷雋坐到位子上,接起轉接的電話:「我是雷雋。」

「小雋,終於找到你了,我昨晚撥你家裏的電話,都沒人接聽。」電話那端的聲音略為蒼老,卻是掩不住興奮。

「有什麼事嗎?」雷雋的聲音十分冰冷。

「江瑜昨天生下一個男孩,有三千八百公克呢,小雋,你有弟弟了。」

「相差三十二歲的弟弟?你娶了一個可以當你女兒的大陸妹,生下一個可以當孫子的兒子,關我什麼事?」

「小雋,江瑜都快四十了……唉,要不要來醫院看弟弟?他長得很像你。」

「我不記得媽媽有生過弟弟。」

「唉……這段時間我們會在台灣,等江瑜坐完月子,我就帶他們回上海。」

「『回』上海?你回去好了,反正你的心思從來不放在台灣。」

「小雋,我想……嗯……找個時間去看你……」

「我很忙,如果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電話那頭沈默片刻,又是歎了一口氣,主動掛斷。

「季純純!」

「啊!」埋首工作的季純純嚇了一跳,趕忙轉身站了起來。

雷雋冷冷地盯住她略顯蒼白的臉孔,他之所以沒有換掉她,的確是她工作表現符合他的要求;但是相對的,他也必須忍受她的遲鈍反應和不好的聽力。

「以後有自稱是我父親的人打電話來,就說我不在。」

「可是……」季純純有點遲疑。「如果真的是經理的爸爸打來……」

「一律說我不在,不會講嗎?」

「我明白了。」

「你幫我約財務部王經理,明天早上和他開會;還有,十點半的會議要先準備好投影機;另外,美國客戶下午會從香港過來,你調度好公務車,我要去接機……」

「對不起,雷經理,請你講慢一點,我記下來。」

季純純拿起筆,一麵聽複述,一麵記錄,雷雋的峻臉卻罩上了一層冰霜。

「請問雷經理,還有嗎?」

「沒有了。」雷雋翻起桌上卷宗,不想再理她。

季純純坐下來,揉揉酸澀的眼睛。她近日來睡眠不足,精神有點恍惚,或許方才事先告知是「經理的爸爸」打來的電話,雷雋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反正雷雋不單是對她冷淡嚴厲,他對其他同事也是這副態度,她並不是那麼在意他的言行;不過,也可能是最近幾天她常請假,代班的彩梅又惹毛了雷雋,他才對她這麼不滿吧?

季純純以手撐起下巴,嘴角浮起一抹甜笑,昨天她又請假到醫院陪宇鴻了,她整整陪了他一天,度過兩人的甜蜜時光。雖然他肚子脹滿腹水,虛弱到幾乎無法起身,隻能以注射高蛋白維持體力,但他還是堅持拿掉呼吸管,要她用輪椅推他到醫院到處「逛逛」。

在外頭的草坪上,他們靜靜地享受午後的陽光,宇鴻一直握住她的手,很認真地看來往的人群,欣賞花圃盛開的金盞菊,傾聽樹叢中的鳥鳴,更是仔仔細細地凝望她,一如初戀時的執著深情,看得她一再地羞紅了臉蛋。

季純純又笑了,昨天宇鴻的精神很好,晚上還拉著她說笑話,她就睡在病房陪他,今天早上,還是宇鴻喚她起床上班的呢。

回光反照?!

季純純渾身一顫,電話在此刻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惶懼不安。

「您好,我是季純純。」

「純純,你快來,宇鴻呼吸困難,陷入昏迷,醫生正在急救……」周爸爸說到最後,已經哽咽難言。

「好,我馬上過去。」

季純純鎮定地放下電話,腦袋一片空白。

正在吃早餐的呂彩梅猜到怎麼一回事,問道:「純純,還好嗎?」

「宇鴻他……他急救,我……我的工作……麻煩你了。」季純純站起身,將一迭檔案交了過去,卻是再也無法鎮定,聲音變得微弱而顫抖:「這裏是雷經理的交辦事項,我……」

「我會做,你快去醫院。」

季純純又轉過身,淚水已在眼眶打轉,宇鴻就要走了,她要趕去送他!

「雷經理……很抱歉,我要請假,我請彩梅代理。」

「你又要請假?」雷雋盯住她的淚眸,寒著臉說:「你昨天請假,今天也請,我來這邊一個多月,你已經請了八天假,你如果不想做,請你遞出辭呈。」

「雷雋,你很惡劣耶!」呂彩梅爆發怒氣,跳起來指名道姓地罵道。「純純每天認真工作,熬夜也幫你趕東西出來,她哪邊對不起你?人家周宇鴻都快……快……」她終究說不出一個死字,又氣得吼道:「你就不能將心比心,體諒一下純純的心情嗎?」

「我來公司是工作,不是從事心理輔導,季純純的私事,請她自己處理好,控製情緒,不要影響業務的進度。」

一番冷言冷語說下來,季純純臉色更加慘白,辦公室其他同事也現出不平的神情,呂彩梅更是暴跳如雷。

「雷雋,你這冷血動物!你和你爸爸吵架,我也請你控製情緒,不要臭著一張瞼,淨說些沒血沒目屎的瘋話!」

雷雋冷哼一聲,眉不皺,眼不眨,翻開卷宗讀起他的業務資料。

呂彩梅見到雷雋的冷淡反應,氣得跳腳。

「純純,收拾包包,快點去醫院,有事我幫你扛著。」

「彩梅,謝謝你。」季純純穩下紊亂的心神,拿起背包,又說了一逼,「對不起,雷經理,我一定要請假……」

「你要走就走,我也不能留你。」

季純純咬著唇,微微點個頭,努力噙住淚水,在同事的關懷注目中,一步步定出辦公室。

雷雋向來對她有成見,她不介意,因為聽力不好,她的反應的確比一般人遲緩;從小到大,她早就習慣別人的下耐神色,更是習慣逆來順受。

但雷雋再怎麼不耐煩,也不能不讓她去醫院送宇鴻最後一程吧?

淚水潸潸滑下季純純的臉頰。第一次和宇鴻聊天時,他就發現她的聽覺有問題,從此以後,他會和她慢慢說話,或是先喊她的名字,要她傾心聆聽。在許許多多相擁的時候,他更會貼在她的耳畔,柔情款款,情話綿綿,絕不讓她聽漏了半句真心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