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雖說素鸞有些老糊塗了,但此事正合我意、正合我意!”玉郎笑嗬嗬捋著須,“這天界代有仙人出,不過配得上我家蓀兒的屈指可數。”
若蓀見他如此有興致,便配合道:“那上神便數來看看。”
領仙玉郎伸出肉呼呼的手掌,扣上一根大拇指,“第一個,墨墨!”
若蓀眨著眼等他數下一個,卻見他已經放下了手。若蓀淡淡睨著他,“第二個呢?”
“沒了!”玉郎很無辜地聳聳肩。
若蓀無意識地垂眸看腕上的鐲子,這屈指可數的人選真叫她別無他選。她雖然不懂感情,可她怎麼會看不出甜饃饃一味討好梵心是因為喜歡呢?他們如此登對,天作之合。若她橫插一腳,豈不是同當年的斐清太子一樣?為饃饃做這樣的事,值不值當?
青宮之外的雲河邊瓊花紛揚,恬墨佇立在白玉橋上,手裏撚著幾根龍須草。梵心斜斜倚著雕欄,長長的彩袖垂落在地,與恬墨的雲綢衣擺偎在一處。遠遠看去,儼然一對神仙眷侶。
不遠處,三三兩兩的仙子徘徊不去,竊竊私語中夾雜了許多唉聲歎氣。
領仙玉郎一麵捋著須一麵挪動矮胖的身子往仙子群裏鑽,轉了一圈,聽來的盡是恬墨與梵心如何如何般配、自己的希望如何如何渺茫之類的怨歎。聽得多了煩了,玉郎心裏不是滋味,待梵心離開之後趕忙追上恬墨。
恬墨聽見叫喚聲,回首望了望卻沒見著人影。領仙玉郎叉著腰從雲霧中騰空而起,吹胡子瞪眼:“小墨墨,真是翅膀硬了嗬!”
“原來是玉郎上神,失敬失敬!”恬墨笑眯眯作揖,一麵問,“就是不知上神此話何意?”
領仙玉郎瞧了瞧四周,壓低嗓音道:“你且與我說說,你與那梵心殿下究竟怎麼回事?”
恬墨兩手捋著龍須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上神何時擔起月老的職來了?”
“小墨墨哎!”玉郎急得捶胸頓足,“你沒瞧見若蓀都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趕緊地去跟若蓀提親去罷!”
“上神,姻緣這事可得兩廂情願,若蓀既無七情六欲,怎會動心?她不動心,僅靠我一人怎能成就姻緣?”
玉郎瞪著眼半晌擠不出一句話,良久,忿忿道:“不管怎樣,若蓀是個好孩子,你不要那是你沒福氣!”然後甩著肥大的袖子氣哼哼飛走了。
別了恬墨,領仙玉郎仍然滿腹心事,轉身又去了纖雲宮。
纖雲宮內光線晦暗,雕花大柱褪去了金燦燦的光澤,高低架設皆蒙了塵。素鸞半臥在宮殿深處,氣力不濟,隻道:“玉郎上神,容素鸞無法出來相迎。”
玉郎捋著須環顧四周,自言自語道:“怎麼幾年不來,就衰敗成這樣了。”
“天人五衰,纖雲宮要換新主人了。”素鸞勉強支起身子,喘了幾口粗氣,“敢問玉郎上神匆忙駕臨所為何事?”
“哎呀呀,自然是出了大事!”玉郎一麵咋咋呼呼一麵在殿裏團團轉,“我們不是早商量好了恬墨與若蓀的婚事麼?如今他二人一個整日跟公主殿下形影不離,一個被天上地下的神仙追著滿天跑,你倒是勸勸你的寶貝墨墨快快向我家蓀兒提親呐!”
“我改主意了。”素鸞低聲道,“若蓀不適合留在天庭,我要她嫁得遠遠的,有多遠就嫁多遠,去過逍遙日子。”
“你!”玉郎一時氣堵說不上話來,肚子越鼓越大,末了重重呼出一口氣,將滿殿的簾幔刮得紛紛揚揚。就著這股呼嘯的風,玉郎踩著雲朵衝了出去,念叨著:“老糊塗,想趕跑我蓀兒,等著瞧!”
和煦的風從窗外一縷縷拂進來,夾雜著淡淡的仙霧,攏在輕輕搖晃的吊床周遭。若蓀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境繁雜,她醒來後卻隻記得那一麵之緣的唱戲女子——那位轉世的天琴星君。心尖上有微微的酸痛,她並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情感。忽然之間極想知道那位天琴星君的故事,若蓀從吊床翻身下來,隨意披了件羽衣出門去找覓風。
從回廊拐了個彎,瞥見羅淨正弓著腰背湊在窗縫上不知看什麼,若蓀也湊上去,見屋裏的“魚龜”從龜殼裏出來了,正趴在桌上小憩,腳下遍地都是魚骨頭。
在歸心閣這樣猖獗,師父該大發雷霆了罷,若蓀自顧自想著,鎮定地在羅淨身後低語:“師父息怒,這般小妖需慢慢教化。”
羅淨不知怎麼受了驚嚇一般彈了起來,身子筆挺,斂眉垂目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而後若無其事問:“你要去何處?”
“我在找覓風。”
羅淨點了點頭,又不聲不響轉身走了出去。
若蓀有些莫名其妙,又朝窗縫裏望了望,隨這隻魚龜怎麼無法無天,師父也不舍得對她怎樣,如此下去,他要何時才能修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