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七章 忘川彼岸-2
天河邊的纖雲宮火光衝天,熾熱的風撲麵而來,將天河的冰寒之氣都蓋了過去。
天帝負手立在宮門前,眼睜睜看著那火像妖魔一般吞噬了整座宮殿。而眾多織女都默默站在他身後,暗暗惋惜。
若蓀匆匆趕去,高聲質問天帝:“這是怎麼了?”
天帝回眸,冷冷看著她,說:“這裏是恬墨住過的地方,恐怕沾染了不少魔性,我用三昧真火燒了這纖雲宮。”
若蓀爭執道:“如今纖雲宮換了主人,與恬墨再無關係。”
“可就在剛剛,梵心墮入了魔道。”天帝眉頭緊蹙,痛心疾首道,“她竟然癡戀他到如此地步,甘願墮入魔道!”
若蓀震驚了,小聲問:“梵心如今在哪裏?”
“已下了神魔井,萬劫不複。”天帝低沉的嗓音中帶著自嘲,“我視她為掌上明珠,她竟這樣狠心離我而去。”
若蓀心底一抽,一種不詳的預感中又夾雜著某種驚喜,大膽猜測:“她沒理由這樣做……是不是,恬墨還活著?”
“不可能!”天帝一口否決,“被神荼燈刺中心髒,不可能活。”
若蓀道:“如果恬墨已死,梵心何必要下神魔井?”
天帝語塞,神情複雜看著若蓀,“你是說,她追隨恬墨而去了……”
若蓀說不出此刻心底是什麼滋味,各種猜疑、各種回憶都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或許學梵心孤注一擲去魔界一探究竟,但她竟然沒有梵心那樣的勇氣。
纖雲宮裏的一切都成了灰燼,銀鑄的宮殿不複光亮,通體焦黑。
後院裏的龍須草被燒了個精光,連草根都不剩。若蓀站在那片燒焦的土地中央,霓裳上盡是灰土。她沒敢做的事,天帝替她做了。可是燒光了這些草又怎樣,燒不死她心裏瘋長的那株雜草,那株擾得她夜不能寐的雜草越長越猛,像一團亂麻填在她胸口。
“若蓀,你怎麼還站在這裏?”夜風中,玉衡清涼的聲音和著焦味一齊送過來,若蓀轉身望著他,那一身銀白在這廢墟裏顯得格外清新。若蓀望著他,沒頭沒腦問了句:“你猜他是不是還活著?”
玉衡不予回答,素淨的手從袖中取出一朵巴掌大的白蓮,替她別在發髻上,“那一朵在戰亂中毀了,我又揀了朵來。”
若蓀沒有在意那朵花,不依不饒說:“星君,你說他真的死了嗎?我的手不會莫名其妙中了魔咒,一定是他在念咒。他會不會回來找我報仇?”
“你那麼想見他……”玉衡落寞一笑,眸中帶了幾分嘲意,“不如學梵心,去魔界看看。”
若蓀渾身一僵,定定望著玉衡說:“又來了,魔咒又來了。”
玉衡忙垂頭去看,見若蓀腕上的鐲子又發出那種紫黑的光,漸漸侵蝕她的手。
若蓀轉身一躍飛上雲端,不知要往哪裏逃去,拚了命地朝前飛。玉衡緊緊追上,迎風疾呼:“若蓀——別跑,你不能動用靈力,不然與魔性相斥會更難受!”
“你別跟著我,就讓我自生自滅!”若蓀強忍住左手的疼痛,直直往雲海中墜下去。玉衡也跟著往下墜,情急之下摘了髻上的發帶,變作一根長長的飄帶飛出去纏上若蓀的腰,用力一收將她拽回來牢牢箍在懷裏,道:“我們去昆侖找覓風幫忙。”
“不要!我不要他們看見我這樣子!”若蓀奮力掙紮,左手的劇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便用右手一直捶打左臂,恨不得捶斷了它。
“好,我們不去昆侖,但是你別這樣!”玉衡捉起她的手往自己頸上湊,“難受,便吸我的血。”
若蓀狠命地想抽回手,卻被玉衡鉗得鐵緊,舉眸望一眼他認真的神情,忍不住淚如泉湧,哭喊道:“我為何要欠你這樣多!?”
“定是我從前欠了你的,才要還回去。”玉衡笑得很從容,握住她的手腕一分分朝自己脖頸靠近。
若蓀壓製不住體內的魔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指甲刺入他頸側的血管,頓時血流如注。順著她的指尖淌下來,滴在無暇的白袍上。像是一點點梅花,又像杜鵑泣出來的血。若蓀的淚也隨著一道往下淌,沾濕了衣襟。
玉衡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隻覺得身體裏的一切都被抽離了,速度得極快,令他瞬間癱軟下來。若蓀矛盾不堪,既不想折磨他,卻控製不了嗜血的魔性;既享受這快慰,又極恨這過程。
玉衡越來越虛弱,唇色泛白,一點一點倒在她懷裏。若蓀的手也恢複了,隻留了一塊一塊的斑駁血跡。她緊緊抱著玉衡,環望四周的茫茫雲海,不知所措地哭了起來。
嚶嚶的哭聲隨風而飄,在雲霧中穿繞不絕。“你何必待我這樣好,玉衡……”
擔心玉衡太過虛弱不能回天界,若蓀帶他到昆侖,喂了幾碗金水下去,臉色已經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