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晃了晃腦袋,“他是我唯一的知己,卻奔了魔界去,一別數萬年,從不敢聯絡,若是被發現,我這官兒也當不得了。這回為了你我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他能否收到我的信。”
若蓀長長吐了口氣,眼裏的光華一點一點暗下去,“幾個月了,若收到了早該回信。”
“我的紙鶴出去了五隻,四隻都被梵心逮住燒了,剩下一隻回來報信。她這是在警告我……”玉郎惋惜地搖搖頭,“她已經不是昔日的梵心了。”
若蓀突然覺得心底一抽,手上的鐲子又劇烈地顫了起來,開始發出微弱的紫光。她慌忙將手藏進袖中,道:“上神,我得回去了。”這樣扔下一句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領仙玉郎莫名其妙地望天,若蓀自從懷孕之後,舉止越來越古怪,動不動就消失,還頻頻在蓮華宮留宿。他心頭那個恨啊,卻又真的恨不起誰來。
強烈的陽光透過竹簾子的縫隙漏在榻上,一道明一道暗。若蓀從昏迷中醒來,模模糊糊看見房中忙碌的身影,呻吟著問了一聲:“我怎麼了?”
玉衡回頭看了她一眼,手裏拎著藥壺往玉碗中潷出濃黑的藥汁,一麵說:“我又去找你師父要了幾包藥。如今胎兒越長越大,你無法掩飾體內的魔性,這些天不要再出門了,呆在這裏很安全。”
若蓀吃力地支起身子,擰著眉頭回想了許久,隻記得自己跌跌撞撞回了蓮華宮,之後便忘得一幹二淨。果然是魔性太深,也不知這孩子生下來會是什麼樣的禍害。若蓀從玉衡手裏接過藥碗,瞥見他衣袖上的斑斑血跡,心頭一驚,“我又吸了你的血?”
玉衡淡淡一笑,眉間的那點金砂配著白玉般的麵孔,溫柔雅致,“無妨。”
怎能無妨?他頸上、肩上、臂上都是累累的傷疤,若是普通的傷口,可以不治而愈,這卻是魔性的傷害,長久消不去。若蓀如鯁在喉,將苦苦的藥汁一飲而盡,隨後跳下了榻,往殿後衝去。玉衡來不及阻擋,便尾隨她而去。
後園裏一片狼藉,隻剩了幾具被吸幹了血的鹿的屍首。
若蓀僵住了,宛如浸在天河水中渾身冰涼。這些天慘死在她手裏的鹿又何止這幾隻,玉衡都瞞著她。嗜血的魔性這樣可怕,她越發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
“若蓀,別擔心,我會處理。”
“玉衡,我不想再這樣。”若蓀低下頭,沉聲道,“我受不了這樣的痛苦,瘋魔的時候完全迷失了自己,連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或許還會發生更可怕的事。這孩子是孽障,我不要他了。”
玉衡輕輕“噓”了聲,用手捂住她的唇,“別這樣說,孩子會聽見。”
“我真是傻,他是魔,怎麼會有真心,不過一直在利用我罷了。我這樣傻傻地為他生孩子,將天魔之子留在天界,後患無窮,仍然是被他利用……”若蓀麵無表情說著,突然撲進玉衡懷裏哭了起來。
玉衡沒料到一向隱忍的若蓀會這樣直接地說出埋在心裏的話,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猶豫了一下,張開雙臂抱緊了若蓀,勸慰道:“孩子是無辜的,隻要封印他的法力,誰也無法知道他是魔。恬墨已經死了,若蓀,他死了。”若蓀沒有回答,壓抑的抽泣聲像一把鋸子橫在他頸上,令他痛得麻木起來,連靈力都使不出來,隻緊緊抱住她。
蓮華宮外傳來領仙玉郎歡喜的高呼聲:“若蓀!有消息了!他還活著!”
若蓀猛地扭轉頭,驚愕的麵容上還掛著濕漉漉的淚珠。隻見玉郎躍過高牆飛了進來,在雲團上骨碌碌滾了幾下,爬起來撣撣衣袍,笑容滿麵道:“我的老友回信來說墨墨安好,過幾天他還要去凡間遊玩,這下你可放心了。”
玉衡漸漸鬆開了雙臂,憂鬱地望了眼玉郎,也不知還能說什麼,隻是擔憂地看著她。
若蓀腳下似生了根一般邁不開,難以置信瞪著空洞的雙眼,喃喃問:“怎麼可能?他還活著……”
玉郎樂嗬嗬捋著胡須道:“是啊是啊,他還要去凡間遊玩,不如我們去找找他?”
若蓀渾身無力癱了下去,被玉衡及時攙住。玉衡焦急不已,對玉郎說:“她如今怎麼能四處亂走,上神,若蓀已經很累了,不要再刺激她。”
“咦?你這孩子真是,我都是為若蓀好,她心裏惦著誰我會不知麼?即使她的肚子是你的,心也是墨墨的!”玉郎把頭一揚,趾高氣昂地朝玉衡命令道,“準備一下,日落時分我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