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羞羞臉,羞羞臉,女生愛男生!」激發你的羞恥心,這是他們製裁妨害風化的方式。

宛若果然感到赧然汗顏,掙開李棄,拍衣服拍膝蓋的站了起來。李棄還躺在地上,滿臉是被愛的幸福,向宛若伸出一手,求著說:

「心肝寶貝,好歹拉我一把,剛才撞那一下,我的魂還沒全回來。」

宛若朝他的厚靴子踢了一腳。「誰是你的心肝寶貝!」她啐道。「你要飆車、要撞車、玩特技逞英雄,你自己請便,不要把我拖下水,我可沒有九條命陪你玩!」

宛若把紮在頭發上一枚鬆果摘下來,用力扔到李棄身上,李棄抱住肚子慘叫,逗得他們的觀眾大笑。宛若紅著臉,丟下李棄自顧往回走,還沒到車子,突然整個人被拉回去,跌入李棄的懷裏。

她一仰頭,觸及他那忽然變得危險的眼神,立刻心跳狂打拍子。他的魂想必都到家了。

「以後絕對,絕對不要不告而別。」李棄以極低的音量對她說,兩度用嘴攫住她的雙唇。

一群小孩子看著他們不怎麽看得懂的劇情,笑嚷得聲嘶力竭,東倒西歪,把空蕩蕩的山穀吵得都騷動起來。

☆☆☆

老古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口袋裏裝了一疊李棄的鈔票,開著白色福特把他摔成兩截的機車運下山。他臉上有種跌到臭水溝,卻撿到五百塊那樣的表情。

李棄利用老古為他帶上來的材料,盡可能的料理出一頓可口的晚餐,安撫他美麗的客人——或者說人質——的心。

種種的天分總能給一個人帶來好處,李棄看著宛若滿足地擱下匙筷,餐桌上的炒飯、酥蝦、桂筍湯都見了底,他知道他的廚藝奏了效,他對她至少又多了幾分掌握。

果然,飯後宛若還是不忘要打電話和苗家聯絡,李棄對她曉以大義,授以機宜。

「打到護理站,跟他們說你平安無事,過幾天自然會回去,讓他們去傳話,不要直接和苗家任何一人接觸,他們不會尊重你,隻會擾亂你,讓你不得安寧。」

宛若信了他,可是她擱下電話時,臉龐上帶著罪惡感。李棄發誓要讓宛若從她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當她認明了自我,甩掉舊有的一切,心中不會有歉疚。

他卸下了圍裙,牽過宛若的手。夜把天色染黑了,連宛若都咕噥:「山裏,好黑呀。」

李棄說:「是很黑,不過有一些東西,是必須在黑暗中才見得到它的美麗。」

藉著窗口透出的餘光,李棄帶著宛若往屋後一條山溪走,水聲激激在樹影的後方,李棄一撥開草叢,宛若便呆住了。

絕大一幅黑絲絨的夜色,飛滿桔子紅的螢火蟲,點著微小的燈籠,在無邊的夢裏閃閃爍爍,飄飄欲仙。

這樣的景象!宛若屏止氣息,走到溪邊,昂著臉伸出雙手,螢火蟲從她驚喜的麵前飛過,她慢慢轉著圈圈,彷佛置身在遍野的星光裏,欣欣然不能自已。

「為什麽看到螢火蟲,讓人感覺這麽愉快?」她問。

李棄走過來。「也許它們讓人想到好心腸的小仙子,夜裏提著燈籠給人引路,它們在你的身邊飛來飛去,好像是你的朋友,和你作伴。」

李棄的說法,讓宛若聽了十分歡喜,她望著這美麗的一幕癡迷驚歎:「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螢火蟲,而且這麽壯觀!」

李棄拉著她在溪邊的石頭坐下。「現在環境汙染太嚴重了,它們沒有乾淨的水土,是很難存活的。」

宛若點頭感歎,李棄輕輕抓了一隻螢火蟲在掌心,遞給宛若看。

「螢火蟲會發光,是因為它們的腹部有發光器,雄的有兩對,雌的有一對,」他說明。「閃光的頻率,因種而異,有的數秒,有的長達好幾分鍾。」

宛若感到敬佩,她問:「它們發光有什麽作用?」

黑夜裏,宛若看不清楚李棄的麵孔,但她感覺到他在微笑,他的嗓音略顯低沉而有磁性。「它們在求愛,向異性發出羅曼蒂克的訊號。」

宛若的體內有道熱流微微地滾,趕快換了話題,「它們的發光作用是怎麽形成的?」

李棄侃侃解釋他所知道的螢火蟲發光現象,一連串冗長的生化反應。宛若聆聽著,不知不覺靠在他的肩頭上,他說話真好聽,不疾不徐,起伏有致,他的聲音有種魔力,讓人鬆懈入迷……

李棄講到氧化反應,發現宛若已經睡著了。

可憐的女孩,她是真的累了。她轟轟烈烈地闖蕩了一天。

他把她抱起來時,她呢呢喃喃囈語:「李棄,謝謝你,讓我看到了螢火蟲。」

李棄把她抱回別墅,安頓上床。這一晚,他鎖上了房門,鑰匙壓在枕下——不過他知道,她不會再離他而去。

☆☆☆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宛若睡得最是寧馨安適的一覺,幾乎舍不得醒,然而精神已經養得飽足,而且窗上陽光簇亮的,她張開了眼睛。

李棄在枕上看著地笑。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李棄先生,你沒事跑到客房來做什麽?」

「這裏是主臥室。」他更正她。

「你把客人搬到主臥室做什麽?」

「貴重的東西我一向隨身攜帶。」他煞有其事道。

宛若知道這樣和李棄鬼扯淡下去,隻會沒完沒了,故而不理會他,暫且躺在那兒未動。昨天的一切,對於她隻有快鏡頭似的撲朔印象,但是她感覺到被子下的自己似乎沒有什麽損害,這才略略安了心。

過二秒,她卻猛坐起來。「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沒有洗澡就上床睡覺。」

李棄把雙手枕在腦後,閑閑道:「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介意。」

宛若完全沒當他說過話,急忙掀被下床。「我需要一切裝備——毛巾、香皂、洗發精……」

李棄跟著離開床榻,把她拉住。「你需要先吃早餐,吃完早餐,我給你一個驚喜——」

「我不要驚喜,我隻要洗澡。」

「和洗澡有關的。」

香噴噴的熏肉炒蛋和烤吐司之後,李棄帶宛若穿過一片原始林,上溯溪穀。李棄的迷彩背包裏裝的是浴巾香皂,這真是非常奇怪的登山配備——如果他們是要去爬山的話。

他們不是。

就在前方,宛若眺見一陣白煙雲霧,從地表蒸騰而上,她眼睛一亮,問道:「那些白煙不會是……?」

李棄回答:「沒有錯——就是溫泉。」

宛若一喜,熱切地攀爬過壘壘的亂石,來到一片清淺的溪床,源頭是座闊長的瀑布,四周的石隙,草叢,甚至地底,都見得到湧流生煙,雲霧縹緲。

李棄過來後,把手作弧狀一揮。「溫泉水滑洗凝脂。」

宛若恨不能夠立刻享受!她四周張看,詫異地問:「澡堂呢?」

李棄哈哈大笑。「你以為這裏是觀光大飯店嗎?」他指著一處潺潺的水潭。「喏,那是天然的浴池,瀑布水流和溫泉調和出最怡人的水溫,保證讓人欲死欲仙。」

他卸下背包,登上水潭之前一塊大石,雙手把一件翻領衫從頭上脫了下來,露出結實的胸膛。他看著宛若,微微笑著。

「知道什麽是『體露金風』嗎?裸裎的去和大自然相親,讓你的身體發膚切切實實去感觸陽光、風和流水,」他敞開雙臂,作深呼吸。「把你隱藏住的、掩飾住的、偽裝過的那些欲望,那些感覺都放開來,讓它們恢複自然,給自己一個機會,看看真正的自己。」

宛若彷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李棄比畫一下,指點她,「把你身上的束縛解除下來。」

指的是她豆苗綠的衣衫嗎?宛若低頭望自己,這身衣服連日穿著,雖然已經發縐,依舊是端秀而具有蔽體的效用。

「衣服不是束縛,是文明,它給人安全感。」她道。

李棄搖頭。「文明讓人越來越遠離自然,失去純真和自我,所以迷失了——一個迷失的人,絕不會有安全感。」

安全感,安全感,宛若自小迫切需要的,直到現在也還是迫切需要,但是近來她卻開始有一種旁徨的感覺,她在她追求的人生當中不快樂——這是迷失嗎?

李棄把褲頭上的黃銅扣子解開,鼓勵她:「就這樣,把你的衣扣解開。」

宛若非常非常猶豫。她有預感,她就要失去一些東西,然而——失去之後的空洞,也會是開闊、是自由。她小心解開了上次第一枚扣子,李棄對她微笑,那微笑促使第二枚、第三枚扣子解放。風從領口鑽進來,涼涼的撫摩她的胸口,她停止了動作。

「風吹著你,讓你的皮膚暢快的呼吸吧。」他說。

宛若慢慢把剩下的衣扣全解了,風吹敞了衣衫,她的上身時隱時現。她想把上衣揪住,遮掩自己,卻有點不甘心功敗垂成,故而緊緊垂住雙手。

李棄則顯然是心無掛礙,他把帆布長褲拋開,除去身上最後一件文明物,以做為一個人最原始的麵貌,站在巨石上。他的背後是大瀑,四周是青山,風迎麵而來,把他及肩的長發吹得飄飄然。

宛若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女人喘起氣來。

她絕不可能把一個男人看得再更分明。陽光絕對爽亮,陽光之下的李棄,真實得令人驚心動魄,那峻整的胸膛之下,腰圍窄小,雙腿挺拔。他身上的每一條肌理,每一道曲線都是緊張有力,充滿著美感。他非常漂亮,十足男性化的漂亮。他完全裸裎,可是宛若沒見過比他更坦然自在的人。

他轉過身,朝水潭一躍而下,在宛若的心口激起一大叢水花。這一生她不會忘記這一刻的靈魂激蕩。

李棄在水中變成一條魚,而宛若終於超越理智掙紮的階段,她承認她對李棄所說的自我和純真十分向往,於是豆苗綠上衣和白色長褲被丟到了岸邊,最後被棄的是一套粉紅的底衣褲。

初踏入水中,宛若還放不開,輕手輕腳的好不羞澀,然而那溫泉水質無比柔滑,溫度怡人,兼有一股清香,宛若像飄落水裏的花瓣,不由自主的軟化掉了。

她遊泳技能一向優異,在水中浮潛,伶俐曼妙,李棄都不得不自歎不如。

宛若不知自己戲水有多久,最後一圈,她從潭心深處冒上來,發現李棄已退到岸邊,半身在水中,靠著石頭抱著胳膊,正瞧著她。宛若對他一笑,臉卻紅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怎麽讓自己放鬆玩樂了。」

「洗溫泉的確是一大享受。」

他下頷一點,召喚她,「過來。」

宛若在水裏遲疑了一下,但是他吸引著她。她腳踩著水底,緩緩向他踱去,身子也一寸一寸浮出水麵,先是頸子、雙肩,至於胸部,她停頓在那兒,雙掌隱約浮在水中。

李棄看著她,眼裏分明是挑戰之色,宛若縱然心裏噗通噗通地跳,但不能不展示出一點勇氣。她一步步走出潭麵,來到李棄麵前,水珠在胸尖嫋嫋滴下,她的腰身以上盡現無遺。

李棄久久凝視她,眸子折射出深奧閃爍的光芒,使她心悸顫抖。他伸出手,四指微曲著,用指節輕撫她的麵頰,然後,他發出呻吟似的一聲,說道:

「天呀,宛若,我真是想你!」

宛若發現自己瞬間墜入李棄的懷抱,他的吻來勢洶洶,像饑渴許久的人嚐到他的頭一餐,每一口都來不及。

宛若根本管束不了自己,她把雙手往李棄的頸子一兜。難道她不想他?難道她不想?過去的那七天,在那些隱味不為人知的潛意識裏,刻的、畫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影子;全是酸楚而又甜蜜的思念。

現在分不清是李棄吻她,還是她吻李棄。帶水的身軀滑溜溜的,需要更緊密的纏結。宛若整個身子幾乎全貼向李棄了,他一雙強壯的手臂上下將她固定在他身上。霧茫茫的水潭,遼闊無邊的天地,他們隻有彼此,隻剩下渴求。兩個人成了一個人,兩個人的心跳混成一個節拍。

後方的大瀑用那不可控製的熱情在奔騰。

☆☆☆

「宛若……」李棄輕聲喊道。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上,一雙手軟軟抱著他的背,兩人是靠著石頭坐在水中的。李棄輕輕把宛若推移開來,端詳她,她的臉孔依舊漫著一層紅紅的嬌色,不知是因為前一刻瘋狂的激情,或是溫泉的熱氣薰的。看得他又起一陣輕憐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