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激情後,他們懶懶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著。

柴仲森撫著祖穎的發楷,祖穎枕在他的手臂,讓他圈抱著。她懶洋洋地卷在他的臂彎裏,戳戳他的胸膛。「你老實說……」

「說什麼?」

「上次我喝醉,我們沒做,對不對?」經過方才激烈的性愛,她不信喝醉時他們曾做過,如果有,她不可能沒印象。

「嘿~~」他抓起她的手,咬了咬她柔白的指尖。「妳連指頭都性感……」

「不要轉移話題。」

「祖穎……」柴仲森作勢要啃她的脖子,祖穎幹脆按住他的瞼。

「不說實話,我要生氣了,我們都這樣了,沒必要瞞我吧?」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笑望著她。「那天妳真的喝醉了,我也真的看見妳的胎記。」

「到底那晚發生什麼事?」這是個謎,她要搞清楚。

「妳跟我喝酒,妳醉了,我就送妳回家啊。」他一臉誠懇的樣子。

「然後呢?」她挑起秀眉,覺得有下文。

「然後妳醉了,一直笑,好可愛。」他的食指親密地描著她彎彎的眉。

「再來呢?」她追根究柢。這次絕歪議他唬瞬過去,要問個清清楚楚。

「妳說很熱,要洗澡。」

「哦?」很好,到此為止,還算合理。祖穎繼續逼問:「跟著呢?」

「我幫妳在浴缸放了水,然後妳當我的麵開始脫衣服。」

「嗄?」祖穎推開他,坐起來。「我會這樣?」

「還要聽嗎?」柴仲森側躺,手撐著臉,懶洋洋地笑望她。

「好、我脫衣服,然後呢?」丟臉喔。

「我知道妳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幹麼,所以很紳士地提醒妳。」

她瞄著他,看見他的眼睛閃爍著笑意。「你是說……你有阻止我脫衣服?嘿,那為什麼還會看見我的胎記?」很矛盾喔!

「妳很豪爽地扒掉上衣,又開始脫褲子,我立刻問妳,要不要我出去?」

「耶?」

柴仲森好笑道:「那時妳坐在浴缸邊緣,忙著和妳的牛仔褲打仗。」

「我?我幹麼跟牛仔褲打仗?」

「妳喝醉了脫不下來啊,我又很紳士地問妳,要不要幫忙?」

祖穎覷著他。「有這回事?」

「妳還是不理我,努力脫褲子。」

「喔~~」祖穎指著他鼻子罵:「我懂了,所以你幫我脫,你這個色狼!」她踢他的腿。他嗬嗬笑,將她攬入懷裏。

「我沒有,真的,我還挺有禮貌的,我隻是站在旁邊看。後來發生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差點把我笑死!」

祖穎開始回想那晚的情況,開始懷疑該不該讓柴仲森繼續說下去,那晚她好像出了很多糗。

柴仲森覷著她。「還要聽嗎?」

她按捺下住好奇地說:「好,你說,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就脫褲子嘛!

「妳手忙腳亂,褲子扯到腳踝就脫不下來,結果用力過猛,屁股一滑,往後栽到浴缸裏……」

祖穎瞠目結舌,想象著那個白癡畫麵。

柴仲森很懷念地回憶著:「我趕快把妳從水裏撈起來,褲子濕了,絞住妳的雙腳,妳還吃了幾口水,一直罵Shit、Shit、Shit!你說我能怎麼辦?撇下妳不管嗎?隻好把妳放在地上,幫妳脫褲子嘍……當然不隻褲子,將妳脫光光,好心地把妳放進浴缸,幫妳洗頭啦、擦澡啦,把妳當女王那樣伺候著。最後怕妳著涼,我還很好心地挑了衣服幫妳穿好,把妳抱去床上睡。」

「我以後不敢亂喝酒了……」祖穎臉頰臊熱,覺得很窘。

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臉。「妳那天心情不好。」

「因為有個作者沒交稿,人又跑了,我快氣死了。等等!」祖穎瞪住他,又想起來了。「好,你好意幫我,但為什麼後來變成我要求跟你結婚?嗄?這是你亂掰的吧?」

「這也是妳說的。」

「不可能!」祖穎拽著棉被,跳起來,站在床上,瞪著他。「我都喝醉了,連褲子都脫不好,怎麼可能還跟你求婚?」這就太扯了。

柴仲森雙手盤在腦後,笑著說:「我把妳放進浴缸泡澡,泡沫很多,妳就笑了,我真可憐,蹲在浴缸旁伺候妳,幫妳洗頭,妳一直笑呢。」

「這跟我問的無關喔。」

柴仲森笑得很賊。「然後我就問妳啦,我說,祖穎我們結婚好不好?妳說,好。我又說,我發誓要的隻有妳,娶的人隻會是妳,我要妳不準反悔,妳又……」

「我又笑著說好,對不對?」

「對。」

「Shit!那是因為我醉了,不知道你在問什麼!」祖穎作狀要踩他。「你狡猾,這是詐欺!」

柴仲森握住她的腳踝。「不好嗎?我覺得我們很適合……」

祖穎蹲下,瞧著他。「柴仲森,說真的,你覺得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嗎?」

「可以的。」他拉她下來,摟在懷裏親吻。「妳別伯,可以的,我保證。」

等等~~有電話響了!

兩人一齊望向門口——祖穎的手機響著。

柴仲森歎氣。「我就說吧……」親密的時候總有殺風景的鈴聲幹擾。「不要接。」他圈緊伊人。

「不行,搞不好是公事,搞不好有作者找我!」工作狂本性難移,拽著棉被跑去接電話了。

「喂?」

「祖穎,快、快打開電視!」是總監。

「幹麼?」

「薑綠繡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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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仲森載祖穎到出版社,一路上,祖穎異常沉默,她咬著手背,眼裏的淒惶令他擔心。

新聞已經發布消息,薑綠繡服大量鎮定劑,在今早五點十五分過世,享年三十三歲。

這位長期撰寫懸疑小說的作者,竟用了最平常的手段,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薑綠繡是個棄嬰,在教會設的孤兒院長大,許是因為這身世,間接造成她孤僻、缺乏安全感的個性。諷刺的是,也正因為這孤獨的宿命,令她敏感、多疑,觸發寫作的才華。除了寫稿,她沒做過其它工作,寫書是她生命的全部。

薑綠繡的書迷得知薑綠繡自殺的消息,趕到報社,嚷著要陳士同負責。

陳士同也立刻召開記者會,表達遺憾。但這能挽回什麼?陳士同還找來薑綠繡多年來看診的精神醫師,證明薑綠繡早有厭世的念頭,好為自己開脫。

「薑綠繡沒其它的親人,我要幫她料理後事。」祖穎腦袋飛快地轉著。「她信基督教,等一下我要聯係教會……對了,要找個不錯的教堂幫她辦告別式……台北有哪幾間不錯的?」祖穎喃喃地說著。

「祖穎,我會幫妳。」柴仲森揉揉她的頸子,她繃得很緊。

「我昨天……如果堅持進她家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不是妳的責任。」

祖穎怔怔地望著擋風玻璃,玻璃後的世界一如往常,陽光、柏油路、人和車,熱鬧喧嘩著。

她想到當自己跟柴仲森纏綿時,薑綠繡一個人在家,服下鎮定劑,她孤單地、靜靜地離開人世。想到這,她麵色發白,寒毛直豎,薑綠繡就這樣倉促地決定了,決定放棄這世界……祖穎眼睛朦矓了,揣想著!從薑綠繡眼中望出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應該不一樣吧?

「如果我更敏感點,夠關心的話,我會知道,我可以阻止的……」祖穎苦澀道。從薑綠繡開始懶得出門,懶得打掃,逐日消瘦,就該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祖穎,妳隻是她的編輯,妳做的已經夠多了。」柴仲森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祖穎蒙住臉,顫抖著,卻哭不出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妳聽我說,妳回出版社處理後續問題,我去幫妳聯係教會,打聽基督教的告別儀式,好嗎?」

祖穎點頭。

「傍晚我去接妳下班。」他的聲音很溫柔,令她慌亂的心緩緩地鎮定下來。

他又說:「聽話,不要自責,不要亂想,我會幫妳,好嗎?」

祖穎流下淚,她又點了點頭,像個乖巧的孩子,她現在不想堅強了,她好累好累,覺得好沮喪。

「難得妳這麼乖。」他說。

她笑了,跟著痛哭起來。柴仲森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解開她的安全帶,將她攬進懷裏,大大的手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背脊。

「祖穎,不哭……」嗓音如斯溫柔。

祖穎埋在他的胸膛哭泣,想著——假如薑綠繡身旁也有像柴仲森這樣溫暖的人,她會不會改變決定?會不會覺得這世界仍算可愛?

也是在這時,祖穎發現,自己是個幸運兒,身邊有個男人,這樣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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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氣氛低迷,一個牛皮紙袋躺在祖穎的桌麵,那是薑綠繡請快遞送來的。裏邊有封信,注明薑綠繡想要的葬禮儀式,還有張支票,是請托祖穎代辦後事的費用。望著薑綠繡娟秀的字跡,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字,祖穎淚流滿思。

祖穎:

謝謝妳,我看過新書了,知道妳很用心,封麵很美。

我以為這是我出道後,最滿意的作品。但諷刺的是:竟在幾年前,便有內容雷同的著作問世。

也許太陽下本就無新鮮事,我想得到的橋段,別人也想得到吧,實在掃興。

祖穎,為了寫作,我忽略太多事了,幾乎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難怪,男友一個個跑掉。我是慣於寂寞了,但跟我作伴的人就可憐了,怕跟著我會很孤獨。

祖穎,我以前總以為寫出個什麼曠世钜作,就算成功。

但怎樣才算滿意?一個人的才華有限,近幾年怕失敗,被完美追著跑,尤要立足在水平上,人就患得患失,一點批評都覺得難堪,像針紮在心上。

我受不了這戰戰兢兢的感覺。我實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沒辦法不理、不受傷。

祖穎,我想遠行,想永遠地休息了,妳可不要追著我討稿子啊,以後可是沒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惱了,再不用寫稿了,以後我沒新故事了,誰還能批評我?

最後這幾年,我的朋友隻剩妳了,所以後事拜托妳。

祖穎,其實每次妳來,我都很開心,看妳活蹦亂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會累。不像我,我對什麼都懶了,灰心著。

說實在的,我很羨慕妳。

妳有柴先生關注的目光,而我,有的隻是個虛名。

附上一首詩,我的告別式,隻要詩,不要冗長的廢話。還有啊,可別給我來那套瞻仰遺容的爛事,死了還要給大家瞧,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