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她吐了?就這樣吐了星風一身?”
震驚、不信,最後爆出的是大笑聲。
“哈哈,哇哈哈……太好笑了,她吐了?她竟然吐了星風一身?”
大笑聲的消逝如同出現一般的突兀,前一刻還張狂大笑的中年文士忽地垮下了臉,拂著美髯哀聲歎氣了起來。
“錯過了……這麼好笑的一幕,我竟然錯過了……”沒有呼天喊地、鬼哭神嚎那一套,完全符合文士的外表,他隻是碎碎念、碎碎念,無意義的句子把嗚呼哀哉四個字覆誦上個無數次,將抑鬱不得誌的酸儒本色,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過也難怪他在懊惱跟沮喪,星風,是星風耶!是那個血液中所流著的血,冰冷度幾乎等同天山雪水的冷血魔物,竟然讓人當大樹一樣的直攀住,那畫麵該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他甚至於連想都沒辦法想。
回想兩人的交情,別說是認識了三年,對於這個眼中隻有練功,把習武當成人生唯一目標的超級武癡,光光是三年前的初識,他就對這人的個性摸了個透徹。
還記得當年兩人初遇時的場麵……
當時的他遭人暗算、深受重傷,雖僥幸讓他躲過了追殺,但也已耗盡最後的力氣,渾身浴血又奄奄一息的倒在路邊。
慘!真是慘到了極點,尤其又是荒郊野外的,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是死定了,卻沒想到絕望中竟有人經過,他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
但他高興得太早,因為,經過的那個人是個無血無淚的冷血魔物,見到重傷的他就像沒看見一樣,視若無睹的程度是眼也沒眨過一下,就這樣把口吐鮮血,差點沒有腸開肚流的他,當雜草一般跨過不予理會。
真的,他一點也不誇張,當時的星風連看也沒多看他一眼,要不是他拚盡了氣力,叫住了他,並且在昏迷前立下保證,保證傷愈後將竭誠以報、任憑吩咐,他恐怕早丟了這條命……不過話說回來,現在他被困在這裏,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啊~~這不是重點啦!
重點是冷血魔物星風,這個沒血沒淚的魔物對著奄奄一息、隻剩一口氣的他都能置之不理了,他真的很難想像,能有活人把星風當大樹一樣攀著,而沒被一掌給打飛出去,更何況……更何況是還被吐了一身!
唔……真的很難想像啊……
“雪雨,你真是可惡!有這種事發生,那時你就該通知我的,怎麼拖到這時才說?”留著一嘴美髯的中年文士愈想愈懊惱。
“通知你?”柳眉微揚。
“當然是得通知我,像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說什麼也要趕著去看,怎麼能錯過呢?”哎呀!真是太可惜了,竟教他錯過這樣不尋常的一幕。
趕著去看?美目冷冷的掃向不良於行的那隻腳,哼道:“你‘行’嗎?”
真是、真是一針見血啊!
中年文士極度不甘心,“就算是爬我也要爬著去看,更何況我隻是斷了一隻腿,又不是全殘。”
“讓師兄打斷你另一條腿?”雪雨可以想像那個畫麵。
“這是一時的失誤,隻是一時的失誤。”對著傷腳,中年文士又是一陣的鬱欷籲。
這已經不是技不如人的問題,還有著無限的倒楣,才會讓他第九百八十七次敗給星風的同時,腳下的土石鬆落,讓立於高崖邊的他很不幸的摔斷了腿。
想起了這條腿啊……唉!
“總之,我腿上的傷純屬意外,才不是星風打斷的。”意外跟倒楣畫上了等號,說起來跟技不如人同樣不好聽,但再怎麼說,意外事件還可以將責任推給倒楣,跟“讓人打斷腿”比較起來,聽起來感覺會好上那麼一點點,所以,他很堅持他的斷腿是純屬意外。
可偏生雪雨一點也不明白他那種自我安慰的心態。
“如果師兄不做,我很樂意成全你。”她盯著他的另一條腳。
“這麼沒良心的話,你怎麼能說得出口呢?”也不管年紀是不是一把,躲藏在美髯下的嘴唇抖啊抖的,樣子就像是遭人始亂終棄一樣,“人家不過、也不過隻是要你下回記得通報一聲,你就講出這麼沒良心的話……”
“無聊。”她嗤他,不但是針對他的裝模作樣,也因為他的要求,“有什麼好通報的?”
“無聊?”斂起棄婦的哀怨模樣,中年文士孩子氣的哼哼兩聲,毫不留情的反譏回去。“要真那麼無聊,會困擾到你,讓你來跟我商量?”
別想唬他,經過這三年的實際了解,這深山林裏的生活他是再清楚也不過,說好聽一點是清幽安逸、不受世俗之事打擾,但要說難聽一點,就是日子淡得可以生出鳥來,無聊透頂。
如今,這索然無味的生活中,難得有件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他要沒想辦法湊湊熱鬧,把事情搞大一點,就很對不起他自己了,沒想到他竟然錯過,完完全全的錯過,還是事後幾天才被告知他錯過了什麼,這要他情何以堪?
哀怨的目光幽幽掃向那抹清冷窈窕,指控的意味相當的明顯。
可借,雪雨並不把他的指控當一回事,她依然冷冷的看著他,不帶情感的更正他的說法,“我不是困擾。”
“哼!”說給鬼聽去吧!
“我隻是要你想辦法留下她。”她打一開始就是這麼說的。
“留下她?”努力想了想,好像是,她來找他時,確實說過要他想辦法,那麼,事情是怎麼扯到這邊來的?
嗯嗯……啊!想到了,因為雪雨突然來訪,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留下柳姑娘?而他,這些天發現柳姑娘跟星風之間的互動好像怪怪的……這絕對不是他的錯覺,他研究過了,每每隻要星風在場,她就顯得特別的不自在,別別扭扭的,活像個小媳婦兒似的,連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
對此,他感到納悶,而且他也開口問過了,但阿茂伯那兒是什麼也不知道,從柳姑娘那兒嘛也是什麼也問不出來,他才正愁著該怎麼找出真相而已,沒想到雪雨主動送上門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當然沒那麼神通廣大,斷定雪雨定是知道些什麼,隻不過是因為心不在焉,讓他沒辦法認真聽她講話,然後忍不住的隨口問問,讓他把問題脫口而出。
哪知道他的隨口問問,還真教他問出了點什麼,讓他不知道該先佩服自己,還是該先懊惱他的沒有參與感。
就是在這樣的矛盾心情中,倒教他忘了她來找他的主因。
“說到你,你也真是的,要是我不問,你就不會主動告訴我嗎?”雖然是他自己帶開話題,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抱怨兩句。
“你到底幫不幫忙想辦法?”雪雨的耐性快被耗盡。
“好啦好啦!”真是的,不過是閑聊兩句嘛!幹嘛這麼沒耐性?這對師兄妹還真是同一個德行,不愧是師兄妹……
“對了。”抱怨在心裏,但正事也沒忘,“你怎會突然管起這事?”
跟星風一樣,整天隻知道練功跟習武的雪雨竟然會想要管事,還跑來找他幫忙想辦法要留下人……嗯~~有問題喔!
回應他的猜疑,雪雨冷冷道:“她煮的飯菜比較好吃。”
嗄?就、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