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相見(2 / 2)

“國華將軍,浮山營不愧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是天下至強的精銳之師。”

當孫承宗在幾千人的注目禮中,來到張守仁的節堂上房安置下,喝了一口茶潤喉之後,也是正色誇讚起來。

“閣老過獎了。”

“老夫可不會過獎,”孫承宗原本一直很嚴肅,此時也忍不住開起玩笑來:“雖然將軍救了老夫和舍下百口性命,但老夫秉性強直,可不會因為這個就曲意奉承的。”

“哪裏敢這麼想閣老。”

張守仁也是笑起來,不過笑了一笑過後,又是正色道:“雖然掃蕩海匪,響馬,本軍並不困難,然則成軍至今,未曾與強敵對抗,若與韃兵遭遇,情形如何,末將不敢逆料。”

“唔。”

孫承宗輕輕點頭,白眉之下的眼睛之中,也滿是讚許之色。他看著張守仁,微笑道:“國朝用兵之將,所謂名將者,多半輕慢驕縱,庸將者,則一無所能。今看國華,未慮勝,先慮敗,雖為一方豪強,然而並沒有虛驕之氣,十分難得,老夫甚為歡喜。不過,你慮的也是,奴兵經過數十年征戰,其旗丁自少年時就騎馬,漁獵之事也就是練習射箭。要知道,我漢人懂製弓的不多,一張弓,從選木到選擇弓弦,再到製成,暴曬,最少須三年之功。平時的養護,也十分困難。所以我大明立國之初,一個百戶有十名火銃手,二十刀牌,四十長槍,三十弓箭,但行於永樂年間時,弓箭手就足三十之數,到老夫主持軍務,督師遼東時,諾大遼鎮,長於弓箭的好手,怕連數千人也沒有。皆因弓箭製作困難,而弓手要平時練習,日常不綴……除非是獵戶,漢民之中,誰能如此?在軍中,則多是虛應故事,能射中固靶就是好手,時間長久,民間無弓手,軍中亦缺,這一層,就與奴相差極遠。奴兵就算是跟役,輔丁,也多半背弓,能開強弓,能射利箭,每遇合戰,皆是用弓箭亂我陣腳,漫射之後,再以步卒破我軍陣,屢試不爽,雖我大明王師有火器,然而火器射程不如人,殺傷不如人,又屢屢炸膛,兵實不安心,火器不堪用,則隻能任人壓製,遼東戰事,遇敵野戰吃虧,第一層就是在弓箭上頭。”

“聽閣老一番話,末將心裏敞亮多了。”

張守仁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清軍的弓箭是有輕視之意。不過看孫承宗的話,清軍的弓箭顯然並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這年頭製造弓箭確實不容易,弓弦一般是用動物的筋,還要選用上好的牛角,不能用小牛或老牛,要壯年牛的角最好,還不能用病牛,要紋理清楚,色澤潤澤的為上佳。筋要選彈性佳,韌性也強的好筋,然後選取上等木塊,雕鑿弓身,掛弦,暴曬,製弓箭麻煩,訓練弓箭手一樣麻煩。

沒有三五年功夫,也不了一個能射中百步移動目標的弓箭手。

反觀清軍那邊,小孩子五六歲就使用小弓箭打獵,整個民族一年到頭不停的訓練弓箭手,不停的製造各種規格的弓箭,百步外射中人體就跟玩兒似的,每次與明軍全戰,清軍的弓箭手居前,用箭雨先把明軍洗一遍,這麼一來,弓箭倒也確實是這個遼東異族手中最強勁的武器了。

“至於奴騎戰馬眾多,騎術精良,來去如風,進兵迅猛,退去時追之不及,也是當時老夫督師時的情形。至於現在,聽說他們也鑄有大炮,孔有德等部有大量火器,並且奴兵有大量鐵甲,當年老夫退職返京,老奴進兵遼西,一戰就得鎧甲一萬餘領,到現在又是十年功夫,怕是他們鐵甲更多,兵器也更銳利。”

孫承宗緊鎖雙眉,提起遼東,這是他的一塊心病。

不過在他的話告一段落後,他的長孫孫之潔之前笑道:“張將軍坐鎮膠東,距離有千裏之遙,就算奴騎入山東,怕也不會至膠州這一帶,將軍思慮未免太多了。再者說,聽說將軍武勇過人,可以一敵百,馬上誠然無敵,既然如此,又何必有所憂慮,喋喋不休,有若婦人呢?”

孫之潔是一個國子監的貢生,和當時的讀書世家的子弟一樣,有著一點讀書人的迂腐氣和世家子的傲氣,到浮山後,張守仁沒有第一時間去接他的祖父,並且派出的馬三標和朱王禮十分跋扈無禮,並不把孫家的人高高在上的捧著,這叫這個一直在祖父餘蔭中被人高看一眼的年青人十分不悅,此時見張守仁喋喋不休問遼東,孫之潔心中十分不滿,忍不住就是上前譏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