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這麼久時間了,當初跟著張守仁的親丁隊的成員有幾個重傷恢複但不能當兵的,還是被張守仁養著,按月給錢糧,傷的輕的有安排在陸防營或海防營裏頭當小軍官的,也有在各處當工頭的,實在不能做事也不勉強,按月從營務處領條子,然後到倉儲那邊領錢糧,每個月支領,從來沒有一個月拖欠過一文小錢。
打傷了有救治,傷殘了大人養活,至於死了……死了有優厚的撫恤,多到叫你不敢相信和想象的地步。
曾經有人開玩笑,如果欠了巨資,不妨到浮山當兵,然後在打仗的時候故意衝在最前頭,隻要是真的戰死沙場,那麼死者的身後事就真的不用發愁了,一切事情,浮山營都會替死者打點的井井有條,絕不會叫死人在地下不安。
把後勤做到如此地步,將士們的忠勇之心和效死的決心也是不用多說了,最少在此時此刻,沒有人叫張守仁失望。
在清軍一方先後施放過火銃手,孫良棟一邊舉旗大步向前,一邊默算著距離,在八十步左右,清軍一方仍然在緊張的重新裝填的時候,他站住了腳步。
這個高大的浮山漢子,張眼看四周,一張張熱切麵孔,也正回望著他。眼神之中,都是懇請之意。
往後看,張守仁所在的方向也是看的分明,雖看不真切,但孫良棟知道,張大人必定也是在瞧著自己。
他隻覺渾身的血都在沸騰,這一仗,是浮山成立以來的真正的與強敵對決,目前為止,兄弟們的表現,沒有叫他失望。
“繼續前行!”
“隊官有令,繼續前行!”
甲隊也好,乙隊也罷,丙、丁等隊的火銃手在這一場關鍵的戰事中,都是受命於孫良棟這個火銃教官和乙隊的隊官。
全體隊伍,在他的指揮下,都是斜舉著火銃,成完整的隊列,在激昂的鼓點聲中,繼續麵對著清軍的槍口,穩步向前。
“孫良棟這廝瘋了啊……”
在張守仁身邊,趕過來的張世福滿頭大汗,看著前麵的情形,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明白孫良棟的做法是為什麼。
炮隊已經立功了,現在兩邊距離太近,沒有辦法繼續開火,而騎隊隔的較遠,浮山的六斤和九斤炮殺傷力不夠,蒙古騎隊又散開了,打過去效果也不佳,不如歇會兒,叫炮管冷卻一下。
青銅炮就是這麼不好,速射幾炮後,炮管就熱的跟什麼似的,再勉強打下去倒是能打,這炮管變形了,準頭就說不上了。
他這個炮隊隊官過來,卻是怎麼也想不通,這火銃手的指揮為什麼是眼前的這副德性?
明明是全部裝填完畢,為什麼任由敵人開火,自己卻繼續直挺挺的向前。
當然,要是張世福能看清楚對麵漢軍的模樣,他就能稍微釋然幾分。
距離越來越近的浮山軍陣給了這些漢軍如泰山壓頂般的龐大壓力,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所有人在用通條清膛的時候,手都顫抖的不成,臉色都是十分難看,汗水是順著臉頰不停的往下滴落,如果不是有監軍在後,如果不是平時尚有訓練,恐怕這些漢軍已經開始轉身逃走了。
有時候,不開槍的力量,卻是要比開槍者要大的多!
“不要慌,不要慌,我們人比他們多,我們能先開第二槍!”
李真等將領,說話時已經是帶了哭腔。
明明自己一方人多,明明他們可以繼續開第二槍,明明戰場的主動權在自己一方這邊,為什麼現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敗定了?
對麵那支沉默著的,仍然排的整齊的如刀割過的隊形在緩步前行的軍隊,為什麼就是散發出這麼可怕的氣息出來?
如同一隻遠古時期的巨獸,正在張牙舞爪,要擇人而噬?
“砰!”
又有人開火了,這一次的槍聲是更加的混亂,更加的不堪。所有人都急著把自己的那一槍放過去,槍口高了不管,發射藥裝的跟引火藥一樣少也不管,或是在槍管裏有人塞進了太多的鉛子,這導致槍口被堵死了,這人也沒有發覺,仍然是點著了引藥,結果砰然一聲,槍膛就這麼炸裂了開來。
明明對手沒有開一槍,漢軍這邊,卻已經真真切切的有了崩潰的跡象!
“這他娘的究竟是為什麼啊?”
漢軍隊列之中,李真仰首長嘯,做為一個親兵出身的青年將領,他心中自是十分明白,眼前這一場仗,漢軍已經是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