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發財,大夥兒發財。”
張守仁並沒有刻意停留,隻是不停的和大家打著招呼,所有人都是想擁過來,眼神中也是對他毫無保留的熱愛的尊敬,這種威望,實在是得來不易,讓人覺著十分的可貴,也是令人覺得珍惜。
他心中十分感動,這些浮山子弟,來自登萊一帶的子弟兵,已經與他恩義相結,是成為打不散的最忠誠的部屬了。
從人群中走過,也就二三百步後,四處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了。城中到處是一片黑暗,就算路過民居時,明明裏頭可能有人,感覺得到,但就是一點燈火也瞧不著。
不少人家,可能連舉火也不敢,隻是吃點冷食就過年了。
“城中要盡快安定下來,戰亂之苦,無過於此。”
張守仁大步流星,看著眼前情形,也是十分感慨。
沿著往城門的大道,往裏走了半裏,就是臨時征調的野戰醫院所在的地方。與別處不同,這座院子套院子有五六十間房的大宅裏到處都是燈火通明,戳燈,氣死風燈,火把,一盞盞燈火把院落照的雪白透亮,門前有一個排的士兵站崗巡哨,見是張守仁來了,排正目和副目都是連忙迎了上來。
“不要鬧虛文了!”
張守仁不理他們,直接進了院落。
這裏是一個告老京官的宅邸,大門儀門進去就是正堂上房,五開間的正堂高大軒敞,此時正做了放置傷員和臨時手術的地方,張守仁等人進去時,幾個醫生正在做著一個手術前的最後準備。
這間房裏,全部是用通明透亮的琉璃燈來照明。
張守仁曾經想過要製玻璃,他對玻璃的製造原理也了解一些……原材料更是現成的,但現在手頭不缺銀子,貿易沒有開展,以膠萊一帶的購買力根本消耗不了太多的玻璃製品,實力沒有充實之前,擅作一些自己不能掌握的貨品,帶來的可能不是財富,而是禍患。
現在他的實力夠了,玻璃製造也會盡早提上日程,房中這些琉璃燈,不過就是一個先聲。
燈影極亮,很多站在外頭的人都被晃花了眼。
這個時代的人,很難見到這樣的亮度,為了手術,這間上房裏最少掛了三四十盞燈,就算如此,對醫生來說,其實還是不夠的。
正中接受治療的是一個火銃兵,十幾顆細小的彈丸擊中了他的胸腹之間,細微的創口不停的流出鮮血,幾個軍醫身邊的醫護兵在不停的用細白的紗布擦拭著這些血痕……光是這樣,就已經叫很多外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年頭的棉花畝產二十斤都很正常,全國還沒有普遍的推廣種值,在山東也就是濟寧一帶有條件種值,產量也還有一些,除此之外,就是鬆江一帶的種值比較普遍。
但相對於需求來說,棉紡織品的數量肯定是嚴重不足的,雪白的紗布,就這麼一團團的用來擦著軍漢身上的血汙和汗水,一塊塊的就這麼丟棄了不再能用,一群濟南土著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這丟在地上的是一堆堆的銀子,毫不誇張!
但有識之士心中是明白,丟掉的是銀子,撿起來的卻是人心!
在通明的燈光下,幾個軍醫先是灌製了一些藥在傷兵嘴裏,然後就是用鑷子不停的夾出小小的鉛子來,八旗漢軍使用的彈丸沒有標準,有大有小,細小的比豆料還要小些,大的又比花生還大一些,浮山這邊的彈丸有一定標準,士兵都按時間發給工具來銼磨彈丸,對火銃手來說,日常工作很大一部份就是製造彈丸和定裝火藥。
對普通的明軍和八旗來說,這樣的工作量也是不可想象的。
精銳之分,軍隊的代差之分,就在於此了。
用鑷子把大小不一的彈丸夾出來,然後清洗傷處,一次又一次,然後敷上藥,再用重重疊疊的紗布把整個胸前都包的嚴嚴實實。
中醫外科,也並非一無是處,鎮痛,消炎,生肌,止血,雖然在理論上可能不成體係,有錯漏甚至荒誕的地方,但成藥方麵,絕對是有相當的靈驗。
別的不說,雲南白藥這樣的草藥,在止血鎮痛等諸多方麵,絕不會比後世任何一種西藥要來的差。
張守仁在山東甚至河南、河南招致來的有大名氣的外科醫生,加上諸家家傳的止血等外傷用藥,在此時看來,確實有效驗。
這個士兵雖然還是昏昏沉沉,但血已經止了,外傷得到清創治療,底下隻要挺過發燒等關口,一條性命就是撿回來了。
張守仁的宗旨便是以最大可能,救治每個士兵,老兵對他來說是比真金白銀要寶貴的多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