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亂兵都是兵油子,眼見城中的潑皮無賴在不停求饒,便也是一個個叫起撞天屈來,反正搶東西是有,殺人放火的事全沒做過,一個個跪在地下,都是把頭嗑的咚咚直響,樣子十分可憐。
“咳,此事下官做不得主,請方伯大人主持吧。”
苟好善一腳淩空,把皮球踢向了布政使張秉文。
不過張秉文也不是善與之輩,一腳回旋,便是將球踢給了一邊的幾個按察司的人:“此事學生亦非局中人,當由按察諸公明斷。”
“咳,咳咳……”
按察司的人這球不好再回踢,但接下來也是萬萬不可的,當下便是一個個都漲紅了臉,似乎一起得了晚期肺癆,都是咳個不停。
“一群廢物!”張秉文心說,他倒是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末將見過方伯大人!”
說話間,張守仁也是穿著二品武官袍服,在一群內衛親兵的簇擁下,騎馬越眾而來。
他的武官袍服,一般的也是朱袍玉帶,烏紗帽和官服樣式和文官沒有什麼區別。不同的就是他的補子是獅子,而且烏紗帽的帽翅是比文官的要更方一些。
二十才出頭,又是個大個頭,模樣也很的不壞,而且眸子晶瑩透亮,炯炯有神,舉止也是沉穩有致,落落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久居上位,有十分自信的大人物。
這般齊楚又年輕的大官兒,濟南就算是省城也不曾常見,而況現在這個年輕的張大人帶的官兵正保護著城中老小,所以看向張守仁的眼神,羨慕有之,敬畏更多,欣賞愛戴者也是有不少。
“國華將軍免禮。”
見張守仁過來躬身,還是持下屬的體製,在場的幾個高級文官心裏一陣舒服,但很快就都是燥眉搭眼的……什麼時候,一個遊擊給自己行禮,也得有這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了?
當下各官都是一通猛咳,然後還是張秉文還了個半禮,再又請張守仁入座。
“末將不坐了。”
張守仁笑道:“這裏幾百號人,砍完了末將還得去巡查城防,昨日派了哨探出城,尚且沒有消息,末將還得再派偵騎出城,切實知道東虜動向……城中不便久留,尚乞列位大人見諒才是。”
他說話雖然是軍人的爽利,但也有幾分文氣,老實說,這種談吐水平在大明武將裏頭是出尖了的,很多武將,根本大字不識一個,想有這樣水平的談吐也難。
“上天有好生之德……”
見張守仁如此,濟南府推官黃九成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叉手道:“張將軍,何妨查明罪狀,再做處斷呢?現在這樣一古腦的全殺了,學生怕其中有冤枉的,罪不至死的啊。”
要是這廝不上來,張守仁反而會失望。
今日殺人,立威是一方麵,順道兒把枝枝蔓蔓的除了,捎帶手的再折服這些官員和城中士紳,徹底的邀結人心,再加上城中商會為自己的爪牙耳目,就算將退出濟南,這根基也算打牢固了不是。
當下便是向著這黃推官,也是對著在場所有官員道:“此輩惡貫滿盈,非我好殺,而實在是天殺。”
“將軍未免語氣過甚了,何謂天殺?”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場中這些人,都是惡行確切。”
“學生不以為然,嘿嘿,嘿嘿。”
黃推官連聲冷笑,大為搖頭,顯然是對張守仁的話不以為然。
張守仁也不以為意,隻是將手舉起,用力一揮。
在命令之下,神色肅穆的幾隊浮山兵在人群中辟開道路,接著便是有不少人向刑場這邊跑過來。
“天殺的張二,俺媳婦被你逼的跳了井,你現在還敢在這裏喊冤枉!”
一個長大漢子,眼角都要瞪裂了,眼珠子也紅的怕人,大步到剛剛叫冤枉的潑皮跟前,一輪漏風巴掌就是猛扇過去,直打的那張二嗚咽著說不出話來,牙齒被打的一顆不剩下,到最後,嘴唇都打的爛了。
那漢子一邊打一邊罵,最後還嚎啕大哭起來。
這張二等潑皮早羨慕他娘子生的齊楚漂亮,覬覦多時,城中亂子一起,便是一起衝進來要奸汙人家,結果把個烈性婦人逼的跳了井。
這般說法,這張二淩遲也是不能解人恨,那漢子打的雖狠,四周百姓看著,卻是恨不得上前幫他一起打才好。
打到最後,漢子吐口唾沫,罵道:“俺不打死你,髒了俺的手,張二,一會鬼頭刀下來,你他娘的就是沒頭的鬼,到了地下,閻羅王還要將你下了油鍋。”
“果然是天殺。”不遠處,黃推官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激憤,歎了口氣,退回到自己該站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