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些大人和將軍總爺,吃著咱們百姓的膏血,好歹也做些正經功業出來,叫我們在背後議論,戳他們的脊梁骨,又有什麼意思!”
議論聲中,鑾鈴聲響果然是一路向著督師衙門去,而徹夜未眠的楊嗣昌也是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最新的急報。
一紙塘報拿在手中,卻是如有千斤重量一般,壓的楊嗣昌手都快抬不起來。
半響過後,塘報落地,楊嗣昌頹然躺在椅中,神色抑鬱之極。
“督師大人,怎麼了?”
“征虜將軍張守仁派遣旗牌官送急報,今日午初一刻,登州鎮兵主力齊出,攻擊流賊西營的營盤,務要一戰擊潰西營主力,擒斬張獻忠。”
“癡人說夢啊!”
一個老於軍務的幕僚撿起塘報,看了幾眼之後就是勃然大怒,怒聲喝道:“張征虜簡直是胡鬧,五千戰兵邀擊有地利的三萬以上的賊寇精銳,豈有勝理?兵法之上,哪裏有這樣的記錄和打法,哪裏有?”
“準備自劾的奏折吧……”楊嗣昌無聲歎息,清瘦的臉上皺紋一下子變的無比深刻,此時他對自己費了諾大精力奏調登州鎮兵和張守仁感覺後悔無比,思想起來,湖廣勳陽一帶的無數變化都是此人帶來的,而現在看來,無一個變化是往好處去的,而都是把他往無底深淵裏頭帶去。
此時此刻,他甚至有所懷疑,是不是張守仁成心這麼個弄法,來報一箭之仇?
不過這樣想,也未免太虛幻了一些。
“總之,”楊嗣昌自嘲的想道:“這個督師輔臣的位子,怕是坐不久了!”
……
……
“看哪,西營那邊是一堆一堆的鎧甲啊,這一仗打下來,八大王怕是嘴也要笑歪了。”
在“楊”字大旗之下,曹營的大將楊承祖等人眼珠子都看的發紅了,西營那邊雖然看著在節節敗退,不過眾人也不慌亂,官兵人數不過幾千,現在已經過了幾千精兵就能攆著十幾萬農民軍到處跑的時候了,大家當時隻有菜刀和木棍,也沒打過幾次真正的大仗,遇到大陣仗就慌了,被官兵攆兔子一樣的攆的滿地亂跑。
現在,一切都是不同了。
“回報大帥,就說我們已經整隊完畢,預備進攻了。”
楊承祖第一撥就打算給對麵的官兵一個厲害瞧瞧,每五十人為一隊,兩翼和中間各二十隊,後續源源不斷,一隊接著一隊,超過萬人以上。都是挑的精兵銳卒,是曹營能橫行一時的根基所在。
既然已經是在捏軟柿子,那就不能再藏著掖著了!
“進攻!”
楊承祖傳下將令,身邊有超過萬人的部下呼應,他們此起彼落的呼聲綿延開去,似乎整個山穀都是他們的喊叫之聲。
“曹營和過天星動了!”
張獻忠的雙手已經捏的滿滿當當的全是汗水,剛剛第一陣接觸,三百餘官兵便是將掃地王近兩千部下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兵,他幾乎不敢相信兩眼看到的現實,在這種時候,看到曹營如約而動,並且一下子就是動員萬人以上規模,張獻忠心中始覺安慰,被重重一擊之後的慌亂感才又平息下來。
眼前這一股官兵不管怎麼強,曹操和過天星等人一動,幾個營頭合力,登州鎮再強,也是必死無疑!
“咚、咚、咚!”
如雷般的鼓聲響起了,卻是羅汝才親自擂鼓。
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有親臨戰陣時候,但此事對羅汝才來說卻是十分稀奇,看到他的這個動作,曹營上下都是十分振奮!
“殺官兵,發大財!”
“破陣後曹帥有重賞!”
“酒、肉、女人,銀子,都有!”
一陣陣狼嚎一般的聲響響徹雲宵,整個曹營上下,都是沸騰起來!
密密麻麻的長矛舉起,長矛下麵,盡頭包著紅巾的頭顱。
仿佛是一個輪回一樣,在皇明太祖朱元璋初舉義旗之時,便是以紅巾裹頭,而到明末之時,受其子孫壓迫的農民們奮起造反,誓要推翻大明王朝的時候,頭上裹著的,仍然是這麼一塊肮髒的紅色頭巾。
頭巾之下,則是一張張狂熱之極的臉龐,眼神之中,也盡是渴望殺戮的雙眼。
殺敗眼前這一股官兵,糧食有的是,豬牛雞羊有的是,掃蕩附近村落之後,女人也有,賞賜肯定優厚,亂世之中,活多一天算一天,生無可樂,則死無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