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自己疑心生暗鬼,因為打了兩次敗仗,對比人家的大勝成績實在難看,加上懷疑楊嗣昌和皇帝會借此機會來收拾他……畢竟左鎮現在實力大損,有賀人龍和張守仁等部,加上三邊總督鄭崇儉的督標有勁兵,勳陽和湖廣還有數萬兵馬,流賊剛剛潰敗,朝廷要是有心的話,正好能騰出手來收拾他!
以左部這些年來犯的累累過惡,說將左良玉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嗯……咦?還真是……奇怪,奇怪……哈哈,張征虜果然胸襟博大,嗯,他請我去赴宴,我不好不去,嗯,我這幾天好好將養身子,年後就親自帶人去給他賀喜,哈哈,就是這樣辦好了!”
左夢庚在房外聽的出奇,自家老子的脾氣他是十分了解的,想要叫左良玉在短時間內轉變態度,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想也不想敢的事情。
“這張征虜用的什麼法子,簡直是奇了……”
帶著疑問,左夢庚又匆忙進屋。
左良玉一見他,劈頭便是罵道:“這幾天老子病了,一個個都鑽沙子,你也不管?立刻召集總兵官,告訴他們,老子沒死,這一場病也不算什麼,叫他們一個個小心著,要是半個時辰後我再聽不到操練兵馬的聲音,叫他們仔細著!”
“是,兒子這就去辦。”
左夢庚還是一頭霧水,但暴怒狀態的老子是他不敢惹的存在,當下匆忙答應了,急急出門,令中軍傳將,一大票副總兵和參將、遊擊趕到,他不免將左良玉的話傳達到了,眾將不敢怠慢,連忙都是趕緊換了袍服披掛,親自到練兵場上去訓練新軍去了。
每次戰敗,左軍都沒有傷到根基,隻要老兵和大將都在,抓幾千壯丁充實部曲是很容易的事,現在全軍又恢複到兩萬人以上的規模,隻是甲仗難得,新軍隻能穿著尋常襖服,手中一柄粗陋的鐵矛,或是幹脆就拿著削尖的木棍……總得幾個月後,仰仗湖廣和勳陽的財力物力源源不斷的接給補充,這才能漸漸回複元氣。
但訓練也是必不可少,最近因為張守仁獲得的決定性的勝利,整個左營上下的心都懈怠了……有登州鎮在,還有他們什麼事?無非就是拾遺補漏,給人家打下手當小夥計罷了。
從湖廣一帶的決定性力量,淪落到幫閑小夥計的存在,左營上下都提不起精氣神,現在左良玉下了嚴令,眾將知道必然有變化,於是都是精神抖擻,吆喝著斥罵著,將那些無精打采的新軍和老卒都攆到一塊兒訓練去了。
搞定此事,左夢庚才跑回父親房間,一進門,就是瞪大雙眼。
左良玉倚在床邊,正在一口一口的喝著藥湯,雖然因為藥苦而大為皺眉,卻是堅持把一碗藥都喝了下去。
昨兒個,左良玉還一邊喝一邊罵,最後把半碗藥全給潑在了丫鬟臉上。
“真是神了……”
在心裏這麼嘀咕著,左夢庚溜到父親房前,將張守仁的書信拿過來看。
換了別人做這樣的事肯定不行,見是兒子,左良玉斜了一眼,也就罷了。
“怪不得,怪不得!”
看了信之後,左夢庚才是恍然大悟:“征虜還真是大度啊,登州鎮不動,兩三月後就返回山東,這是把諾大功勞留給我們湖廣鎮啊!”
“嗯,他吃肉,我們喝湯也不壞。”
左良玉居然有點紅光滿麵的感覺,他最擔心的就是登州鎮明年繼續剿賊,把羅汝才等部全部剿滅,他沒有功勞不說,還一定會被清算。
現在張守仁不僅沒有對付他的意思,還主動提出會盡速離開,在呆在湖廣的這段時間內,登州鎮也是以防範為主,不再主動進擊了。
西營還有三四成的力量,曹營還有七成力,雖然沒有擒斬張獻忠,不過如果能砍了羅汝才或是王光恩惠登相等巨賊的首級,對左營和左良玉也是不壞的選擇了。
“征虜果然是武人,不會完全被楊督師這樣的文官牽著鼻子走,對別的軍鎮,有幾分鄉火情,為人仗義的很。”
聽了兒子的話,左良玉首肯道:“花花轎子人抬人,你懂這個道理就好,左營將來是你的,打仗是小事,這做人麼,是要真的好好想想的!”
……
……
崇禎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晨。
天一亮,京城四郊的菜農就打豐台一帶過來,還有賣柴火的,賣各種土物的,附近幾個縣做買賣的,昨個兒沒趕上進城的駱駝客們,還有南上從漕運路線過來的商人,夥計們,還有進京遊學等下一界科舉的舉子們秀才們……這座京城,在當時是不折不扣的政治乃至經濟的中心……畢竟在商業上,北京的購買力是任何一個城市都無法比擬的,哪怕是當時十分繁富的南京或是蘇州,鬆江,都是差的老遠。